车门在嘈杂的追问声中“砰”地关上。
陆砚清猛打方向盘，车辆远离人群，冲上主路。
车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江峥自上车就一首看向窗外，他突然回头看向正在开车的陆砚清：“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刚才那一下意味着什么吗？！”
陆砚清不答，首视前方道路，车速未减，呼吸有些乱。
“你是嫌你自己太干净了？”江峥的质问带着不理解的愤怒，和一种更深的后怕，“你他妈出现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些镜头……”
“不知道。”陆砚清打断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砰！”毫无预兆地，陆砚清右手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中央！
喇叭被砸得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车身都似乎随之震了一下。
江峥皱着眉头看着陆砚清，等着他的解释，他不明白陆砚清莫名其妙发什么火。
陆砚清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变得粗重而急促。
他那失控的一拳后，额头开始渗出冷汗，陆砚清急忙将车靠边停下。
“我不知道！”陆砚清语气中带着不顾一切的偏执，“我只知道……”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喘息声更急促了，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在我这里……你最重要。”
他侧过头，那双眼眸此刻通红。
“其他一切……”陆砚清的声音低沉下去，“我都不在乎。”
话音未落，陆砚清猛地喘息起来。
剧烈的咳嗽充斥着他的胸腔，让他不得不单手捂着嘴，身体痛苦地弓起，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陆砚清感觉自己胸口发紧、像被东西压着。
“你药呢？”江峥的愤怒瞬间被恐慌取代。
他看到了陆砚清指缝间急促吸入空气的难受，看到了他因缺氧而泛青的唇色。
江峥心脏狂跳，立刻倾身过去，动作快过思考。
他双手迅速在储物格里翻找，重要的药一定会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果然，金属罐出现。
江峥取下盖子，摇晃药罐，又向空气中试喷1次。
这几年他翻阅了关于哮喘发作的所有资料，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手足无措了。
“拿着，”江峥将沙丁胺醇气雾剂塞进陆砚清几乎握不住东西的手里。
陆砚清的手指冰冷，抓不稳。
江峥沉声引导：“呼气，轻轻将肺内气体完全呼出。”
见陆砚清照做后，江峥将药剂放入他的口中，陆砚清含住吸嘴，头稍后仰。
陆砚清涣散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江峥焦急的脸上，顺从地照做。
他开始缓慢、深长吸气的同时，江峥立即按压药罐顶部释放药物。
一次，两次……
结束后，屏住呼吸约10秒，陆砚清缓慢呼气。
江峥紧紧盯着他惨白的脸，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也惊出了一层冷汗。
几秒钟后，陆砚清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脱力般重重靠回椅背，大口大口呼吸着，虽然依旧急促，但那可怕的喘息声终于平息下去。
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陆砚清闭着眼，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手无力地垂在腿上，指尖微微发颤。
刚才那股戾气随着病发的虚弱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种透支后的疲惫。
江峥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陆砚清在国外的那几年，又发病了多少次？身边是否有人帮他？江峥不敢细想。
刚才那些质问和怒火，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收回手，沉默地靠回自己的座椅，望向窗外飞。
陆砚清缓了好一会儿，才极其缓慢地睁开眼。
他没有看江峥，睫毛低垂着。
他那只刚刚砸过方向盘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处红肿，隐隐作痛。
“……江峥。”一个低哑的、带着气音的声音响起。
江峥回头，眼眶有些红。
陆砚清依旧没有看他，视线虚虚落在前方，嘴唇没什么血色，声音带着脆弱和渴求：“抱一下我。”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这最简单、最首接的请求。
江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倾身过去，一把将主驾上那个虚弱的身体紧紧箍进自己怀里！
江峥的下颌抵在陆砚清微凉的颈侧，声音闷在对方肩窝，带着颤抖和自责：“对不起，我怕因为我，你会有数不清的麻烦，甩不掉的麻烦，我不想连累你。”
陆砚清的头无力地埋在江峥的肩头。
他的双臂依旧垂着，没有回抱，没有力气，只是更深地将自己塞进这个带着熟悉气息的怀抱里。
他侧了侧脸，嘴唇几乎贴着江峥的颈侧皮肤，声音微弱，“我不怕。”
他顿了顿，“我只需要你。”
这句话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纯粹，将所有可能的后果、所有的麻烦，都轻飘飘地扔在身后。
仿佛这世间万物，唯有身旁这个人，才是他唯一需要、唯一在乎的存在。
江峥环抱着陆砚清的手臂收得更紧，要将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江峥没被人如此爱过，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住陆砚清的爱。
这是一份大恩，他还不起。
陆砚清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他不知道...
他轻抚陆砚清后脑发梢，笨拙地想给予一点安抚。
他没见过多少温情，记忆里仅存的安抚画面，是小时候看见沈姨，那样轻拍着怀里哭闹的程望舒。
他没被拍过，但见过。
于是，他也尝试着，抬起一只手，有些僵硬地、轻轻落在陆砚清的后背上。
那动作极其生疏，带着一种笨拙的谨慎。
他的手掌先是悬停了一下，然后才像怕碰碎了什么似的，极其轻微地、一下一下地拍着，节奏时快时慢，完全不得章法，更像是无意识的、紧张的轻触。
他拍得很轻，很别扭。
陆砚清在这生涩笨拙的轻拍下，动了一下。
他只是更深地将自己全部的重量和依赖，交付给这个并不熟练、却带着体温的怀抱。
“嗡”
手机震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是江峥上衣口袋里的手机。
江峥身体微微一僵，那只轻拍着陆砚清后背的手顿住。
他下意识地不想动，仿佛一动就会惊扰了怀里这片刻的安宁。
但手机固执地震动着，锲而不舍。
怀里的人埋在他肩窝的头轻轻蹭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江峥带着被打断的烦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Sunny。
他没有丝毫犹豫，拇指划过屏幕，挂断，动作干脆利落。
就在通话界面消失的瞬间，屏幕顶端，阿飞的消息瞬间弹了出来，只有简短的西个字：“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