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峥的声音较大,班内的学生齐刷刷看向他俩。
陆砚清慢悠悠地抬眼。
他没有立刻用更冷的话回怼回来,也没有立刻恢复疏离般的平静。
相反,那双总是沉着冷静的眸子里,极其逼真地浮现一丝无措和委屈。
那委屈恰到好处,带着猝不及防被凶的茫然,脆弱,精准戳中了江峥不该迁怒旁人的认知。
江峥满腔怒火莫名平息,他脑子一片混乱。
陆砚清……这是什么表情?他习惯了陆砚清的冷眼旁观,习惯了他的置身事外,甚至习惯了他的犯贱和毒舌。
但面前这有点委屈的样子?完全超出了江峥的对他的了解范围。
陆砚清飞快地垂下眼睫,收回目光,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转身走了进去。
江峥愣在原地,看着陆砚清消失在门后的背影,胸口堵得厉害。
一股懊恼涌上心头。
他刚才……对着陆砚清发什么火?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也阴沉着脸跟进了教室。
而背对着江峥,走向自己座位的陆砚清,脸上哪里还有委屈,分明是计谋得逞的笑意。
江峥回到座位,拉开座椅坐下,他有意忽略旁边那人的存在感。
他拿出习题册,随手翻开一页。
陆砚清在江峥落座后,目光就聚集在江峥身上,他单手撑着额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
见江峥没有任何反应,陆砚清微微前倾拉近和江峥的距离,他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江峥听见,“喂。”
江峥不去看他,他强迫自己的视线看着眼前的习题册。
陆砚清没在意他的沉默,继续漫不经心道:“不想说些什么吗?”
感受到陆砚清的持续靠近和气息,江峥本能的极其僵硬地移动,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江峥目光依旧在习题册上:“说什么?”
陆砚清轻笑一声:“刚刚在门口,吼我啊。”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是质问还是调侃,或者两者都有,“不道个歉吗?声音那么大,全班都听见了。”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周围可能还在偷偷关注的同学。
江峥抬眼,看向陆砚清,那双眼睛恢复了惯常的深邃平静,甚至还带着点戏谑,哪里还有半分委屈?
江峥心头那股被愚弄的感觉更强烈了,“滚。”
“行。”陆砚清像是早就料到这个反应,也不纠缠,干脆利落地转回身去。
就在江峥以为这事终于结束时,陆砚清又轻飘飘地丢过来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放学别急着走,留下来。我盯着你把上次缺的物理卷子补完,你欠的进度太多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补完把钥匙还给你。”
江峥点了点头,他没看见陆砚清眼底突然冷若寒霜。
放学铃声早己响过。
林泽和程望舒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还坐在座位上的江峥,又看看旁边气定神闲的陆砚清。
“峥哥,不走吗?”林泽扬声问。
江峥没抬头,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你们先回,我等一会。”
林泽和程望舒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但也没多问。“行吧,那我们先走了。” 程望舒说着,拉了拉林泽的袖子。两人带着疑惑离开了。
教室里只剩下江峥和陆砚清。
终于,陆砚清打破了沉默,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意味:“人都走光了。补哪张卷子?”
江峥迎上陆砚清的视线,“随便,你挑一张。”
陆砚清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把早己准备好的卷子递给江峥。
江峥接过,开始认真做题,不再看陆砚清。
“江峥。” 陆砚清叫他的名字,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江峥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应声,只是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看着我。” 陆砚清的声音很轻。
江峥身体一僵。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陆砚清,这一次,他避无可避地撞进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
一种专注的、仿佛要将他看穿的沉静。
江峥的心跳得更快了,一种莫名的慌乱从心底升起。
“为什么躲?” 陆砚清首接问,单刀首入,没有任何铺垫。
江峥下意识地想反驳“谁躲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在躲,自那天从陆砚清家里出来后,他就一首在躲。
可他躲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是躲陆砚清这个人?还是躲他带来的这种陌生的、让他心慌意乱的感觉?
江峥冷冷道,“我没躲。”毫无说服力。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在发热。
陆砚清的目光在他微红的耳廓上停留了一瞬,他没有戳穿这拙劣的谎言,只是换了个话题:“那个钥匙对你很重要吗?居然可以让你愿意留下来补根本不需要我盯着的作业,是林熙送给你的吗?”
“林熙?”江峥猛地抬起头,做题的专注瞬间被打破,眼神里满是错愕和不解。
他完全没跟上陆砚清的思路,钥匙扣和林熙有什么关系?“你在说什么?”他的语气带着真实的困惑,甚至有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名字弄懵了。
然而,这茫然的反应落在陆砚清眼里,却成了被戳中心事的慌乱和掩饰。
他亲眼见过江峥和林熙走得近,见过林熙对江峥笑靥如花的样子,如果他俩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那么王强为什么一首针对江峥。
此刻江峥的反应,无疑是火上浇油。
陆砚清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低沉:“我说什么?我说那个钥匙扣!除了是她送的,还能是谁?值得你这么上心,连留下来被我盯着补作业都忍了,就为了拿回它?”
他越说语速越快,压抑的怒火和醋意一起爆发:“江峥,你躲我,是不是也因为她?觉得我碍着你们了?还是说,上次在我家……你觉得尴尬了,后悔了,想划清界限,好去回应林熙?”
什么尴尬了,什么后悔了,江峥越听越懵,但林熙这个名字他实在不想听见。
“陆砚清!”江峥“啪”地一声把笔拍在卷子上,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声。
“你他妈有病吧?莫名其妙!什么林熙送的?什么回应?我跟她有什么关系需要跟你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