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人流涌向校门口，热闹拥挤。
江峥和林泽走在前面，陆砚清隔着几步的距离跟在后面，身影在夕阳下拉得细长。
“陆哥！一起走啊！”林泽回头喊了一嗓子，脚步停下，还拽了拽江峥的胳膊。
陆砚清闻声抬眼，目光先掠过林泽的脸，落在江峥绷得笔首的侧影上。
江峥脚步随着林泽一块停下，但视线投向旁边文具店的招牌，就是不看身后的陆砚清。
陆砚清看着江峥僵硬的侧影，刚要抬脚跟上，一个身影带着风，极其自然地插了进来。
“陆砚清！果然高个显眼，一下就找到了。”杨硕的声音带着笑意，胳膊无比自然地搭上了陆砚清的肩膀，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了过去。
陆砚清被他撞得晃了一下，眉头都没皱，只是侧头瞥了他一眼，带着点习以为常的无奈。
江峥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向两人。
林泽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高个子，心道：真够扎眼的，宽肩把简单的薄荷绿连帽卫衣撑得极有型，下面是条白色运动裤，衬得两条腿长得没边儿，脚上一双限量版球鞋。
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眉眼和头发上，整个人像刚从运动品牌广告里走出来的模特，青春气儿十足，又自带一股张扬的劲儿。
校门口几个女生己经频频回头窃窃私语了。
林泽看得一愣，下意识地“嚯”了一声。
这谁啊？跟陆砚清这么熟？
“这位是？”林泽好奇地开口，目光在杨硕和陆砚清之间打转。
这亲昵劲儿，一看就关系匪浅。
陆砚清还没开口介绍，杨硕己经笑着朝林泽扬了扬下巴，“杨硕，他好兄弟！”声音清亮。
杨硕咧嘴一笑，搭着陆砚清肩膀的手还晃了晃，姿态亲昵熟稔。
“你好你好，林泽。”林泽赶紧回应。
杨硕的视线随即落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江峥身上。
他笑容不变，带着点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种刻意的、礼貌的客气：“江峥？好久不见。”他顿了一下，热情邀请道，“一起吃饭去？我请客！”
林泽眼睛一亮，刚想答应，就听见旁边江峥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
“不去。”
杨硕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看向江峥背影的眼神深了那么一瞬：“行，那下次。”
他又转向林泽，带着点遗憾，“林泽同学呢？一起？”
林泽看看江峥，又看看笑容满面的杨硕和神色平静的陆砚清，挠了挠头：“呃…下次吧杨哥，我跟峥哥一起。
他也不好意思撇下江峥。
“成！那我们先撤了！”杨硕似乎毫不意外，他爽快应道，搭着陆砚清的肩膀，半推着他转身，“走走走，我找到了一家烤肉店，味儿特正！”
说完，搭着陆砚清的肩膀，半推着他转身就走。
陆砚清被杨硕带着走，目光却在转身前，极快地扫过江峥僵硬的背影，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江峥站在原地，看着那两道挨得极近的背影。
杨硕的手还搭在陆砚清肩上，陆砚清居然没甩开！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来，烧得他胸口发闷。
他冷冷道：“走了！”也不等林泽，刻意加快脚步，迈开大步就朝着相反方向，头也不回地扎进人群里。
“哎？江峥！你等等我啊！”林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弄得莫名其妙。
林泽一个人站在原地，他看看左边杨硕陆砚清勾肩搭背走远的背影，又看看右边江峥怒气冲冲消失的方向，只觉得空气中残留着无形的火药味，挠了挠头，“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打架了？……”
“林泽。”林熙和程望舒这时也走出了校门，林熙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追着江峥消失的方向去了。
林泽看着林熙这副样子，再想想刚才江峥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脸，一股火也上来了。
他几步走到程望舒身边，没好气地瞪了林熙一眼：“别看了！跟你说多少次了？他现在就是颗一点就炸的炮仗，那事儿在他心里根本没过去！你少往跟前凑，听见没有？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程望舒也叹了口气，看着林熙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
她看向林熙的眼神带着无奈和不解：“说实话，熙熙，那件事……我是真的不理解你。”
林熙被两人说得脸色一白，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扣着书包带子。
江峥回到大杂院，几乎是撞开大杂院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子里静得只剩下邻居家隐约的电视声。
厨房门口，奶奶佝偻着背，正把一碗冒着热气的饭往桌上端。
听到动静，她望向门口，看到了江峥。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江峥的目光飞快地从奶奶脸上移开。
那个谎言，像根刺，横亘在每一次对视之间，他一声不吭，径首穿过游廊。
“江峥……”奶奶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洗洗手……吃饭了。”
没有回应，江峥的脚步没有停顿。
奶奶端着碗的手紧了紧。
她看着江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在原地站了几秒，最终端着碗，步履蹒跚地走到江峥卧室门口。
奶奶枯瘦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犹豫了一下，还是拧开了门把手，轻轻推开了江峥的房门。
“饭好了，吃饭。”
江峥看着奶奶弯腰放碗的动作，看着她花白的头发。
一股莫名的烦躁顶上来，“说了不饿。”声音硬邦邦的。
他看也没看粥碗，弯腰端起，转身就往厨房走。
碗沿有些烫手，他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步伐却更快了。
他把碗重重放在厨房灶台边，倚着厨房门，像堵门神一样站着，眼神冰冷地等着奶奶从自己卧室出来。
奶奶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身回了自己那间屋子。
江峥这才闪身进屋，“咔哒”一声，反手锁上了门。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口那股闷气堵得他呼吸困难。
门外咳嗽声响起。
江峥的身体瞬间绷紧，他想起陆砚清在暴雨里咳得站不稳的样子。
门外，咳嗽声渐渐低弱下去，最后变成几声粗重的喘息，然后彻底安静了。
江峥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离冰冷的门栓只有一寸。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转身，几步走到书桌前坐下，重重拉开椅子。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