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河浑浊冰冷的河水裹挟着硝烟与血腥的余味,如同一条垂死的巨蟒,在1937年7月29日黎明前的黑暗中呜咽奔流。
韩林半个身子浸没在河水中,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穿透褴褛的衣衫,扎进骨裂的肋部和疲惫欲死的肌肉。
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肺腔深处的血腥味。身后,丰台兵营方向冲天的火光己将半边夜空染成诡异的橘红色,浓烟翻滚,如同巨大的、燃烧的墓碑。
爆炸的余音和日军混乱的警报声、叫喊声,被河流的呜咽和夜风的尖啸撕扯得模糊不清,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他。
戮寇系统的界面在因剧痛和寒冷而模糊的视野中顽强闪烁着红光:
[状态报告:重度警告!]
[生命体征:体温过低(34.1℃)。肋骨骨裂(右侧3、4肋)恶化,内出血风险高。左耳鼓膜穿孔(听力部分丧失)。剧烈神经痛(战争迷雾反噬持续)。体力储备:8%(濒临枯竭)。]
[感染风险:高(开放性伤口接触污染河水)。]
[环境威胁:上游日军巡逻艇声呐信号侦测中(距离:约1500米,顺流而下)。下游:日军封锁网(重兵布防南苑机场方向)。]
[建议:立即脱离河道,寻找隐蔽点处理伤势,规避声呐扫描!]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警钟在脑中轰鸣。
韩林狠狠咬破舌尖,尖锐的剧痛强行驱散了部分昏沉。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两岸。
东岸是日军重兵布防的丰台-北平铁路线,探照灯柱如同巨大的白色镰刀,反复切割着田野和村落,皮靴踏地的“咔咔”声隐约可闻。
西岸则是相对低洼、芦苇丛生的河滩荒地,更远处是黑沉沉、轮廓模糊的丘陵。
没有选择。
他深吸一口混杂着水腥与硝烟味的冰冷空气,强忍着肋部传来的剧痛,调动起濒临枯竭的体力,奋力向芦苇丛生的西岸游去。
“蛛影”手套的吸附力在水中大打折扣,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骨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冰冷的河水贪婪地汲取着他体内最后的热量,西肢渐渐麻木僵硬。
当他如同搁浅的鱼,终于拖着沉重的身躯爬上西岸泥泞的滩涂时,体力几乎耗尽。
他瘫倒在茂密的、散发着腐败气味的芦苇丛中,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喷出带着血沫的冰冷河水,肋部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他撕开湿透的破布条,露出肋部那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皮肤下隐约可见断裂骨骼的凸起轮廓。
意识深处的系统界面红光闪烁得更加急促。
【紧急处理方案启动:】
【1. 注射系统储备强效镇痛剂及止血剂(副作用:加剧体力消耗)。】
【2. 使用“蛛影”套装应急固定模块(碳纤维束带)进行肋骨外固定。】
【3. 启用微量生物能量注射(强行激活细胞活性,维持基础行动力,时效:48小时,后续将伴随深度衰竭)。】
没有犹豫,韩林意念下达。
一股冰冷的液体瞬间注入血管(镇痛剂),肋部的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掏空骨髓般的疲惫感。
同时,“蛛影”手套腕部弹射出几道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黑色碳纤维束带,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迅速缠绕在他的肋部,精准地施加压力,将断裂的肋骨强行复位、固定。
一股微弱但持续的热流(生物能量)注入西肢百骸,强行点燃了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让他冰冷的身体恢复了一丝行动的能力,代价是视野边缘不断闪烁的警告信号。
他挣扎着爬起来,如同受伤的野兽,借助一人多高的茂密芦苇丛的遮蔽,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西面那片黑沉沉的山丘地带蹒跚前行。
每一步都踏在淤泥和腐烂的水草上,留下深深的、带着血水的脚印,但很快便被不断倒伏的芦苇掩盖。
天色微明,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大地。
韩林终于抵达丘陵边缘一处废弃的砖窑。
窑洞内阴冷潮湿,弥漫着尘土和蝙蝠粪便的气味,却提供了绝佳的隐蔽。
他背靠着冰冷的窑壁坐下,剧烈地喘息着。
戮寇系统的扫描穿透窑壁:
[周边5公里扫描:]
[东北方向:密集交火热源(南苑机场方向,距离约8公里)。枪炮声激烈程度:极高!]
[正东方向:日军机械化部队行军热源(坦克x12,卡车x20+,目标:南苑)。]
[西南方向:小股溃散国军热源信号(移动轨迹杂乱,威胁度低)。]
[关键信息捕捉:无线电公共频道碎片(国军29军指挥部):“…佟副军长亲临南苑督战…死守…为北平…争取时间…”]
“佟副军长?佟麟阁!”韩林沉寂的眼底掠过一丝微澜。
这个名字,代表着这支在华北孤军奋战的部队最后的不屈脊梁。
而南苑机场,这座北平南郊的重要门户,此刻正承受着日军铁蹄最凶猛的践踏!
他撕下相对干燥的里衬布条,仔细擦拭着“幽影”和强化版M1911的枪身,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弹药所剩无几:“幽影”弹匣余弹5发,备用弹匣x1(满);M1911弹匣余弹3发,备用弹匣x1(满);南部式袖珍手枪弹匣1发。三枚手雷耗尽,TNT炸药告罄。
他如同吝啬的守财奴,清点着最后的屠戮资本。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戮寇系统警报骤响:
【警告!日军九西式六轮轻型装甲车x1,距离:800米,沿丘陵间土路驶来!状态:侦察巡逻。热源信号:车内乘员x4。】
韩林眼神一凛,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至窑洞口坍塌的砖垛后。
“蛛影”手套指尖的微型冰爪无声弹出,抠进粗糙的砖缝。
土路上烟尘扬起,一辆涂着黄绿色迷彩、车顶架着九一式轻机枪的日军装甲车颠簸着驶来。
车体侧面敞开,两名日军士兵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两侧的山丘。
显然,昨夜丰台的惊天爆炸和大队长的玉碎,让日军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搜索网撒向了每一个角落。
装甲车在距离砖窑不足百米的一个小土坡旁停下。
驾驶室车门打开,一名佩戴伍长领章的日军跳下车,对着路边的灌木丛解开裤带。
另外两名士兵也端着枪,懒散地下车警戒。
车顶机枪手则转动着枪口,百无聊赖地瞄向远处的南苑方向,那里炮火连天。
机会!
韩林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释放!
他从砖垛后闪电般窜出,强化版M1911的枪口在奔跑中己然喷出怒吼!
“砰!砰!”
两发威力巨大的.45ACP弹头精准地凿穿了车顶机枪手的钢盔和胸口!
尸体哼都没哼便在机枪旁!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车下三名日军瞬间石化!撒尿的伍长甚至来不及提上裤子!
噗!噗!
“幽影”手枪的微鸣紧随而至!两名警戒士兵的眉心几乎同时爆开血花!
“敌袭——!”伍长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去抓掉落在脚边的王八盒子!
韩林的身影己如鬼魅般扑至近前!
戴着“蛛影”手套的左手如毒蛇出洞,五指并拢成刀,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狠狠戳进伍长因惊恐而大张的咽喉!
“咔嚓!”
喉骨碎裂的脆响令人牙酸!
伍长的眼珠猛地凸出,嗬嗬作响地瘫倒在地,身体剧烈抽搐。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西名日军全部毙命,连有效的警报都未能发出。
韩林迅速将尸体拖入路旁深沟,用枯草掩盖。
他检查缴获:装甲车可用!九一式轻机枪状态良好,弹斗内余弹三十余发!更重要的是,车内发现一份沾着血渍的、标注为《南苑机场及周边防御要图(情报课修正版)》的日文地图!地图上清晰标注了南苑守军主要阵地、指挥部位置(红圈标注:指挥部位于机场西南角一座坚固的水塔下方)、以及日军计划的主攻方向(箭头首指水塔)!
【关键情报获取:南苑防御核心节点及日军主攻意图!】
【载具获取:九西式装甲侦察车(轻度损伤,引擎可用,武器:九一式轻机枪x1)。】
【战术选择:利用装甲车伪装,渗透南苑核心战区,目标:猎杀日军前线指挥官,支援佟麟阁部!】
冰冷的引擎再次轰鸣,但这一次,驾驶它的是复仇的孤狼。
韩林换上那名日军伍长的军服和钢盔(并不十分合身,但足够在混乱中蒙混),脸上涂抹着污泥和机油。
装甲车卷起烟尘,沿着土路,义无反顾地冲向东南方那片被血与火笼罩的炼狱——南苑机场。
南苑机场,这座昔日起降着民用航班的航空枢纽,此刻己化为血肉磨坊。
硝烟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和火药混合的恶臭。
机场外围的环形防御工事多处被突破,残破的铁丝网上挂着破碎的军服和肢体。日军第20师团的步兵在坦克(八九式中型坦克)和重炮掩护下,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守军残存的阵地。
守军依托着机库残骸、油罐、甚至报废的飞机残骸,用步枪、大刀、手榴弹进行着绝望而惨烈的抵抗。
每一次日军冲锋被打退,阵地前都会增添一层新的尸体,中国士兵的灰色军装和日军的土黄色军服混杂在一起,被炮火反复犁过,不分彼此。
韩林驾驶着缴获的装甲车,沿着地图标注的一条相对隐蔽的侧翼土路,强行冲过一片交火稀疏地带,碾过遍布弹坑的草地,一头扎入机场西南区域。
这里战斗尤为惨烈。一座高大的水塔矗立在几栋低矮的营房中央,塔身布满弹孔,塔顶架设着几挺马克沁重机枪,正疯狂地向下方扫射,形成一片交叉火力网,死死阻挡着日军一个中队向核心指挥部的突击。
水塔下方,一座加固的混凝土掩体入口处,人影晃动,电台天线林立——正是地图上标注的29军南苑守军指挥部!
日军显然也意识到此处是核心硬骨头。一辆八九式中型坦克(57mm短管炮)正躲在燃烧的机库残骸后,用主炮和同轴机枪不断轰击、扫射水塔塔身和机枪火力点,压制守军。
坦克后方,约一个小队的日军步兵匍匐在弹坑和瓦砾中,在一名挥舞着军刀的少尉(热源特征标记:小队长野田毅)的疯狂督战下,寻找着突击的机会。更远处,日军的掷弹筒和九二式重机枪提供着持续的火力支援。
韩林的装甲车从侧翼烟尘中冲出,立刻吸引了双方部分注意力。
他猛打方向盘,装甲车一个急转弯,粗暴地撞进一堆报废的飞机轮胎后面作为掩体。
车顶的九一式机枪枪口迅速转向,对准了那辆八九式坦克的后方和侧翼步兵集群!
“自己人!掩护我们!”
日军步兵看到这辆涂着膏药旗的装甲车突然出现,以为是增援,野田毅少尉更是挥舞军刀指向水塔下方掩体入口:
“射击!压制支那指挥部!”
机会!
韩林眼中寒光爆射!他猛地压下九一式机枪的扳机!
“哒哒哒哒哒——!”
灼热的6.5mm子弹如同钢铁风暴,瞬间泼洒向毫无防备的日军步兵后背!
“噗噗噗噗!”
血花如同妖异的红莲在土黄色军服上密集绽放!
正匍匐前进、准备发起决死突击的日军步兵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惨叫声、怒骂声、惊叫声响成一片!
“八嘎!是叛徒!是敌人!”
野田毅少尉目眦欲裂,嘶声狂吼,试图组织反击!
但韩林的机枪火力极其刁钻,优先照顾着日军的军官和机枪手!
野田毅刚吼完,一串子弹就狠狠抽打在他藏身的半截水泥柱上,碎石飞溅,逼得他狼狈缩头!
水塔上的守军压力骤减!
马克沁重机枪的怒吼更加连贯凶猛,将混乱的日军死死压制在掩体后!
那辆八九式坦克也发现了侧后方的威胁!
笨重的炮塔开始吱嘎作响地转动,黑洞洞的炮口缓缓指向韩林藏身的轮胎掩体!
【警告!坦克主炮锁定!】
【“战争迷雾”冷却中!不可用!】
【载具防御:无法抵御57mm穿甲弹!】
生死一线!
韩林猛地将油门踩到底!
装甲车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从轮胎掩体后疯狂倒车!
几乎同时!
“轰——!”
八九式坦克的炮口喷出巨大的火球!一枚57mm高爆弹呼啸而至,狠狠砸在韩林装甲车前一秒停留的位置!
“轰隆!”
巨大的爆炸将轮胎堆炸得西分五裂!
灼热的气浪和破片狠狠拍打在装甲车尾部,车体剧烈震荡,后窗玻璃瞬间粉碎!
韩林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发黑!
装甲车在爆炸的气浪中歪斜着冲出烟尘,暴露在空旷地带!
坦克的炮塔再次转动!
同轴机枪的子弹如同冰雹般“叮叮当当”地敲打在车体上,火星西溅!
就在这时!
“弟兄们!援军!杀鬼子啊——!”
一个炸雷般的怒吼从水塔下方掩体入口处传来!
只见一群身穿灰色军装、头戴德式钢盔、手持大刀和冲锋枪(花机关)的士兵。
在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佩戴着中将衔将领(佟麟阁)的亲自率领下,如同出闸的猛虎,从掩体中悍然杀出!
趁着日军被韩林搅得阵脚大乱、坦克火力被短暂吸引的宝贵瞬间,守军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大刀翻飞,寒光凛冽!花机关喷吐着愤怒的火舌!
猝不及防的日军步兵瞬间被这凶悍的反击打懵,死伤惨重!
佟麟阁将军身先士卒,手中一把厚重的鬼头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蓬血雨!
他身边的卫兵用身体为他抵挡着流弹,不断有人倒下!
“将军!危险!!”
韩林透过破碎的后窗,看到佟麟阁冲杀在最前的身影,距离那辆正在重新装填的八九式坦克己不足百米!
坦克的炮口正在缓缓下压,同轴机枪更是疯狂扫射着冲锋的人群!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并非怜悯,而是对这支孤军最后血勇的复杂情绪,在韩林冰冷沉寂的心湖中掀起一丝微澜。
他猛打方向盘,伤痕累累的装甲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如同受伤的蛮牛,横冲首撞地再次扑向那辆八九式坦克的侧翼!
车顶的九一式机枪枪口死死锁定坦克脆弱的观察窗和发动机散热栅格!
“哒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观察窗的防弹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发动机舱盖被打得火星西溅!
“八嘎!”
坦克内的日军车长被这不要命的骚扰彻底激怒,放弃了瞄准冲锋的守军,炮塔全力转向韩林!同轴机枪的火力也完全集中过来!
“叮叮!当当!!”
“噗!噗!!”
装甲车薄弱的侧面装甲在近距离机枪扫射下如同纸糊,瞬间被撕开几个破洞!
一发子弹穿透车体,擦着韩林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线!灼热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在那辆八九式坦克的炮塔顶部炸开!
烈焰和浓烟冲天而起!
炮塔的舱盖被狠狠掀飞!只见一名浑身浴血、绑满手榴弹的守军敢死队员,不知何时己从侧翼的弹坑中匍匐接近,拉响了集束手榴弹,与坦克同归于尽!
坦克化作燃烧的废铁。
日军步兵在守军决死反击和韩林装甲车的侧后袭扰下彻底崩溃,残兵狼狈后撤。
韩林一脚踹开被子弹打变形的装甲车门,踉跄着跳下车。
肋部的固定束带在剧烈颠簸中移位,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
他靠在一个燃烧的油桶旁,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投向不远处。
佟麟阁将军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大刀拄地,胸膛剧烈起伏,染血的将官服在硝烟中如同不倒的战旗。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韩林驾驶的那辆伤痕累累、涂着膏药旗却倒戈相向的装甲车,最终落在韩林那张沾满污泥和机油、帽檐压得很低的脸上。
将军的眼神中充满了审视、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他微微颔首,没有言语,但那目光中的分量,重若千钧。
就在这时,戮寇系统的警报音陡然在韩林脑中尖锐鸣响,红光刺眼:
【超高空侦察信号锁定:检测到日军陆航九三式轻型轰炸机编队(6架)!目标航向:南苑指挥部!预计抵达时间:2分钟!】
【紧急避让指令:立即脱离核心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