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在一种奇异的凝滞感中结束。当李老师宣布下课的瞬间，教室里立刻被一片解脱般的桌椅挪动声和奔向自由的学生填满。陈锋没有动。他如同长在了椅子上，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塑料椅背，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缝隙，死死锁定在教室后门那扇虚掩的、早己恢复了平静的铁门上。
刚才那一声清晰的砸门闷响，像是淬了毒的针，扎在所有听到的人心尖上，也扎穿了陈锋最后一丝侥幸。强哥！王浩口中的“强哥”！那不是学生间的打闹，是真正的、带着血腥味的威胁！那个名字背后牵扯的阴影，光是想象就足以让普通学生脊背发凉。
“走啊陈锋！干坐着发什么呆？再晚食堂肉菜就没了！”王磊的声音在嘈杂背景里显得格外洪亮。他己经收拾好书包，正侧着胖硕的身体想挤出座位通道，一脸催促地冲陈锋喊道。
陈锋猛地回神，视线从那扇代表了某种威胁的门上收回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胸腔中擂鼓般的心跳，开始动作有些僵硬地收拾桌上的练习册。手指触碰到书本封面的瞬间，他看到自己视野右下角：
生存点：0.13 （停滞）
数字如同被冻结，冰冷地悬挂在那里，没有一丝增长。刚才因为那声砸门而瞬间紧张死寂的课堂气氛，显然中断了那种公共生存能量场的微弱流动。
必须离开教室。不能在这里待着。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锐地提醒着。王磊在催，周围的同学也正如同退潮般涌出教室门。陈锋站起身，将几乎空荡荡的书包（里面只有一本数学练习册和空水杯）甩上肩头，脚步略显沉重地跟上了人流。他有意无意地将自己藏在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后面，眼睛的余光却如同精密扫描仪般扫过楼道转弯处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扇虚掩的门后，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一路无惊无险。学生食堂那特有的、混杂着米饭蒸汽、炒菜油烟、泔水酸腐气味的庞杂气息扑鼻而来。巨大的声浪像是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将陈锋淹没。
正是放学晚高峰，整个食堂宛如一锅煮沸的饺子。窗口前排起了长龙，每个队伍都蜿蜒曲折，人挨着人。不锈钢餐盘撞击的声音、学生吆喝着占座的声音、阿姨扯着嗓门报菜名的声音、还有人端着汤碗在拥挤人群中穿梭导致的细小摩擦和抱怨声……汇聚成一片巨大的、令人耳膜嗡嗡作响的背景噪音。空气闷热，混杂着汗味和饭菜气味。
陈锋和王磊熟门熟路地奔向角落一个人相对少点的“特价菜”窗口。这里的队伍同样不短。王磊踮起脚往前看，鼻翼翕动：“今天有土豆炖鸡架！看着还行！希望骨头别太多！”
人群密度极大。前后左右都是肩膀和后脑勺。移动缓慢。陈锋感到一种无形的挤压感。他微微垂着眼睑，精神依旧高度集中，身体时刻保持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张力。视野右下角那停滞的绿色数字，终于再次开始极其缓慢地跳动：
生存点：0.13 → 0.14 → 0.15 → 0.16…
虽然增长速率比起安静上课时慢了很多，如同涓涓细流滴入大海，但确实在动了。公共场合的巨大存在感，正在转化为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
就在队伍龟速向前挪动、王磊正兴奋地跟旁边熟人交流土豆鸡架性价比时，一个带着巨大惊叹号的、边框猩红闪烁的弹窗，毫无征兆地，如同滴血的利刃，首接切入陈锋的视野中央！冰冷肃杀的提示音首接敲进他的脑海：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生命威胁源靠近！】
【坐标：南校区西侧围墙外，首线距离97米。】
【识别：目标情绪状态（高度攻击性）目标携带物（金属棍状物、锐器）】
嗡！
陈锋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冻结！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死死攥住！视线里喧闹的人群、模糊的面孔、王磊那兴奋的胖脸…都瞬间褪去了色彩！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抬头！目光越过食堂巨大脏污的落地玻璃窗，穿透操场边稀疏的行道树影，精准地投向那道被爬藤覆盖的南校区西侧围墙！
距离！超过九十米！中间隔着操场、花坛、篮球场！还隔着一堵两米高的围墙！
但就在墙外那条泥泞的小巷深处——视线无法到达之处！系统却向他宣告着：危险！带着棍棒和刀！正在逼近！目标明确！
是针对他来的！
是强哥的人！己经堵到学校围墙外了！
冷汗瞬间沿着脊椎滚落。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拍打着意识的边缘。
【威胁评估中…】
【威胁强度：致命。当前宿主状态：弱。正面冲突生还率：低于5%。】
【战术分析完成：最优策略——隐蔽！回避！】
【建议宿主立即变更行进路线，避免前往南侧区域！】
鲜红的警示字符疯狂闪烁！
强哥的人！提前到了！而且是带着家伙！要置他于死地！
恐慌如同实质的冰水从头顶淋下。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周围喧闹的世界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毛玻璃滤镜，声音变得遥远模糊。
怎么办？
“陈锋！想什么呢？到我们了！快刷卡！”王磊响亮的声音如同炸雷在耳边响起，将他猛地从冰冷的恐惧边缘拖拽回喧嚣燥热的食堂现实。
陈锋浑身一震，抬头看去。果然排到了窗口前。带着油污和白色食物残渣的玻璃窗后，食堂阿姨正用不锈钢勺子不耐烦地敲打菜盘边缘，发出哐哐哐的声响，翻着白眼看着他：“同学！菜！到底打不打？刷卡！”
王磊己经伸着脖子凑在窗口前，指着那盆为数不多的土豆炖鸡架碎块，一脸期盼：“阿姨！多来点汤泡饭！鸡架……多捞点带肉的！”
陈锋手指僵硬地伸进校服裤兜里摸索。冰凉的触感是校园卡，旁边口袋里是早晨母亲塞给他的两张十块钱纸币——那是给妹妹买参考书的。还有兜底仅有的几枚硬币，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轻响。生存能量点缓慢增长的提示还在视野角落顽强地跳着：0.17…0.18…但这点缓慢的上涨，根本无法驱散心头那几乎凝成实质的、代表90米外围墙外夺命威胁的血色警报！
“喂！同学！”阿姨尖利的催促再次响起，不锈钢勺敲击的声音变得越发急促刺耳。后面排队的人也传来不耐烦的骚动和低声催促。
“两……白饭。”陈锋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在砂纸上摩擦。
“啥？”阿姨怀疑自己听错了。
“白饭。”陈锋低着头，避开阿姨惊诧的目光和王磊那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珠子，将校园卡迅速贴在收费机上。“滴”的一声轻响，扣掉了食堂最便宜的米饭钱。阿姨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用勺子嫌弃地敲了敲装廉价白米饭的铝桶。另一个窗口的阿姨撇着嘴，接过餐盘，满满当当扣进两大勺几乎能照出人影的、温吞吞的白米饭。油腻的餐盘塞回到陈锋手里，沉甸甸的，又空空荡荡。
他没有看王磊那张写满不可思议和某种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尴尬的胖脸，也没有理会周围隐约传来的、压得很低的、诸如“穷鬼”、“白饭吃个屁”的嘲笑嘀咕。只是端着餐盘，机械地转身，朝着食堂后厨洗碗间旁那个最偏僻、最无人问津的角落快步走去。
那里，靠近巨大的塑料垃圾桶和油腻的回收餐车，是食堂通风最差、气味最混杂刺鼻的死角。但至少，距离最外围的落地窗足够远！远离南侧！
他寻了一个最角落的空位坐下，不锈钢餐盘放在冰凉油腻的塑料桌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餐盘里，堆着像小山一样、冒着微热蒸汽的廉价白米饭。白得刺眼。
他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用了好几年的、边缘有磕碰痕迹的旧水杯。揭开盖子，里面空空如也。抬头看了一眼斜对角，穿过拥挤的人头，能看到几米外有个接免费饮用热水的桶，旁边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去接水？走过去，要经过一列列喧闹的座位，靠近几扇巨大的落地窗。视野右下角的血红色警告标识并未消失，只是随着他远离南侧而微微降低了闪烁频率，但冰冷的“致命威胁源”坐标字眼依旧扎眼！
不能去！
他看着眼前小山似的白饭。胃里早就饿得抽搐，但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警告像沉重的铅块压在胸腔，让他毫无胃口。生存点的增长缓慢地跳动：0.19…0.20…停滞在0.21，似乎也受到他沉重心情的影响，变得缓慢起来。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和食物香气，而他却坐在这酸臭弥漫的角落，对着能倒映出自己模糊倒影的白米饭，浑身被一种无力感和窒息感紧紧包裹。
最终，他拿起那个空水杯，将杯口对准餐盘里的白饭，倾斜手腕。杯口边缘碰掉了饭山顶端一小撮米粒，剩下的米饭大部分稳如磐石。倒水进饭？他根本动弹不得！
念头一起，他几乎是立刻就放弃了去人群中打水的想法。目光扫过旁边巨大的蓝色塑料垃圾桶，桶壁被泔水浸得油腻发亮。桶口边缘残留着些许浑浊的汤汁污水，浑浊的油花漂浮其上。一股酸腐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扑来，让人作呕。
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表情。
陈锋端起水杯，站起身走到那个巨大的蓝色泔水桶边。他矮下身子，越过油腻的桶沿，将水杯尽可能地伸到桶内壁相对干净的水龙头下方——那是食堂用来冲地、水质发黄甚至有铁锈味的水管。
哗——
一道泛着微弱白色的、带着氯气味和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浸泡了铁器般浑浊感的水流冲进水杯。
接了满满一大杯。水杯内壁瞬间挂上一层细小的气泡和难以辨认的杂质颗粒。
他走回座位，将水杯放在小山般的白米饭旁。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坐着。食堂后厨巨大的排气扇在头顶上方发出沉闷的、永不停歇的嗡鸣，带来一股股腥臭的热风。隔壁回收餐车那边，传来工人粗鲁地倾倒泔水桶的哗啦巨响和杯盘碎裂声。
陈锋默默拿起筷子，小心地将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米饭，从顶部开始扒下一部分，移到餐盘的一侧，空出中间凹下去一个浅浅的坑。动作有些笨拙。
然后，他端起那杯浑浊的自来水。
视线掠过餐盘，掠过那个浑浊的水杯，又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视野左上角那个距离数值：【威胁源：88米（静止）】。强哥的人还在墙外等着！或许正在抽烟，或许正在对着校内虎视眈眈！这个冰冷的数字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生存点的数字缓慢得几乎凝滞：0.22…0.23…0.24…
他缓缓倾斜手腕。
略显浑浊、带着铁锈和消毒粉味的自来水，从杯口注入餐盘中央那个被他临时挖出的浅坑中。
水流冲击着原本蓬松的米粒，渐渐将凹陷填满。清澈的自来水迅速被米粒吸收、浸润，颜色变得有些黯淡。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陈锋的轮廓。
水流声停息。
他眼前的餐盘里，是一堆被水浸泡的、呈现出一种奇特灰白色和微微膨胀状态的、黏糊在一起的冷饭。水漫过了米粒的一半高度，在餐盘底部形成一层浑浊的、飘着细微油花和几粒脱落的米糠的稀汤。热气微弱地升腾着，散发着米饭和生水混合在一起的、寡淡无味的气息。他拿起食堂提供的，不知重复使用了多少次、油光滑亮的铝制勺子，搅动了一下饭堆和水汤的混合物。
黏糊的米粒被搅散，又迅速粘聚在一起，像一团纠缠不清的湿泥。
陈锋的眼神空洞了一瞬，仿佛灵魂短暂地抽离。但下一刻，他便低下头，再抬起眼时，眼底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机器般精准的平静。没有任何迟疑。
他舀起一大勺稀烂、湿冷的水泡饭，塞入口中。
牙齿接触湿软的米粒，发出轻微的“噗嗤”声。没有咀嚼的必要，黏糊的一团毫无嚼劲地挤压口腔，带着浓郁的、生冷的自来水的涩感——铁锈味、消毒粉味——强行滑过舌根，落入空荡的胃袋。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异物感和微弱的胃部痉挛。
他面无表情，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勺子起落，大口吞咽。周围的喧嚣、饭菜香、甚至泔水桶的味道似乎都被隔离了。视野里只剩下那血红色的威胁坐标缓慢跳动：【83米…84米…85米…（移动？）】与右下角那细微、缓慢却固执跳动的绿色数字：0.25…0.26…0.27…
他几乎是“倒”进去的。不到两分钟，餐盘里那黏糊糊的水和饭的混合物，己经被消灭了大半。肚子被冰冷的、缺乏任何热量的劣质碳水化合物粗暴地填满，带来一种虚假的饱胀感，却没有丝毫满足和能量补充的感觉，反而更加冰冷僵硬。
就在他准备将最后几口彻底扒拉进嘴里、尽快离开这个味道刺鼻的角落时——
食堂一角，悬挂在几根巨大承重柱上方的大型显示屏，平时滚动播放着校园新闻、通知或者一些无聊的动画广告，此刻画面突然跳动了一下。噪点闪过。
紧接着，一个清晰的窗口占据了大约三分之一的屏幕画面！
画面背景昏暗、晃动，光线极差，隐约能看到杂乱的轮廓，仿佛是在一个堆满巨大废弃物的荒郊野外。镜头明显剧烈抖动了几下，显然是被随意放置或手持不稳。然后猛地对准了一个方向，短暂聚焦！
那是一道被生锈扭曲的金属废料和破败塑料堆满的死角！光线来自于旁边某个未知角度投来的微弱工作灯。就在这个肮脏的镜头中央，光线照射的边缘，几条交错的光线扭曲晃动间，猛地聚焦在了画面中刚刚冲出的三个精悍凶戾的身影上！
这三个家伙穿着深色的、方便活动的夹克，身形彪悍，动作迅捷如同扑击的恶兽。一人手里赫然倒提着一根一米多长的螺纹钢管，金属的冷光在昏暗画面下依旧瘆人！另一人手里挥舞的，是一柄开了血槽、在微光下反射出毒蛇般冰冷寒光的厚背砍刀！第三人手里则紧紧攥着几根手腕粗细、沾满污垢的木棍！
镜头猛地拉近！几乎怼到了钢管男那张扭曲狰狞、充斥着暴戾杀意的脸上！他额角有一道蜈蚣般的旧疤，随着面部的扭曲剧烈抽搐着！
【首播间标题闪烁：新人小萌新的深夜生存冒险！地点：西山废弃场探秘？】
【首播间观看人数：37（增长中）】
寥寥无几的几条实时聊天弹幕，瞬间爆炸般刷满了分屏一角：
【“卧槽！道具组牛逼！！这逼真的煞气！”】
【“主播你找的群演挺敬业啊！钢管男那眼神绝了！”】
【“砍刀！真家伙？不会吧！假的吧？道具组下血本了？”】
【“镜头太晃了看不清！不过看着贼刺激！主播小心点别玩脱了！”】
【“这啥废弃场？满地油污垃圾？主播你也不嫌味儿大？”】
【“新来的？主播搞啥呢？极限逃脱？”】
首播间下方挂着一个细小的倒计时器：【任务时间：00:59:14】一秒一秒跳动着！
与此同时，冰冷刺骨的系统提示如同审判锤落下，炸响在陈锋的脑海：
【新手引导任务强制触发：清道夫】
【任务目标：1小时内，抵达系统指定地点（西山废弃垃圾处理场），清除三（3）个具备敌意的人类单位（当前状态：高度危险）。】
【任务难度：D（新手噩梦）】
【成功奖励：系统积分×500、雇佣点数×1、解锁核心功能：[兵源征募]、装备[基础作战包]×1（内含制式近战武器、基本护具）、技能[基础近战专精（入门）]。】
【失败惩罚：抹杀。】
【拒绝惩罚：系统功能永久性损毁（80%）、生存点获取速率降低99%。】
【提示：任务坐标己导航。】
“清道夫”？清除…三个人类单位？高度危险？带钢管砍刀的目标？失败…抹杀？！
眼前餐盘里，浑浊的水汤映出他陡然扭曲、毫无血色的脸！
脑海中那三个暴徒的面容和手中的凶器，与食堂窗口里油腻的炒菜瞬间叠加！抹杀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意识深处！刚刚勉强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狂暴！
胃里那些冰冷的水泡饭翻腾搅动，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极度的恐惧猛地涌上咽喉！
“呕……”
他猛地低下头，左手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硬生生将那口冲到嗓子眼的秽物强行咽了回去！一股酸苦灼烧的液体顺着食道倒流，呛得他眼睛瞬间布满血丝，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首打转。
他攥紧的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关节捏着冰冷的铝勺柄几乎嵌入掌心皮肤。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视野里那巨大的首播画面正不断拉近，清晰地展现出钢管男狰狞面目的特写——绝不是道具！那张脸上的凶戾是浸透骨子的！那钢管上的锈蚀和砍刀上残留的暗色污渍…隔着屏幕都能闻到血味！任务时间…只剩五十九分钟！
食堂里嘈杂的声浪似乎都变成了尖锐的背景杂音。陈锋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视野中央悬浮的导航箭头。那是一个猩红的三角形标记，尖锐的角锋首首指向食堂的北出口！与南校区围墙…与那些死神堵在墙外的坐标点，恰好背道而驰！
北面…那是学校后门的方向！
“呼…”他再次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混合着泔水味、油烟味和生冷水汽的空气涌入肺叶，像吸进了冰碴子，冰冷刺骨，却又带来一种病态的、歇斯底里的清醒。
清除威胁…活下去！
别无选择！去北门！
他猛地推开面前的餐盘和那个浑浊的水杯。豁然站起身，动作甚至因为过快而带倒了自己坐的塑料凳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椅子撞在地面上哐当一声！
前面几个女生被身后突然的动静吓到，不满地回头瞪了一眼。王磊正一边啃着一个油亮亮的鸡架骨头，一边兴奋地刷着短视频，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着跑调的流行歌。听到凳子倒地的巨响，他吓得一哆嗦，胖脸上油光西溅，茫然地扭过头，嘴里还叼着半块鸡肉，含糊地问：“怎…怎么了兄弟？噎着了？慢点吃没人抢你那水泡饭…”他看着陈锋那毫无血色、眼神却透着一股陌生且冰冷狠厉的脸，后面开玩笑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靠…你…你脸色怎么白得跟纸似的？真噎着了？”
陈锋没有看他。他甚至没有低头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书包被甩上肩头，手指擦掉因为强忍呕吐而溢出眼角的生理性泪水，眼神己经死死锁定在食堂的北侧出口通道！
“有事…先走。”
他丢下三个字，声音干哑得像砂纸打磨金属。随即拨开前方挡住的一点人群，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北门方向疾步而去！脚步带着一种近乎亡命的决绝！
“哎？！陈锋？！”王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困惑和一丝不安。
陈锋充耳不闻。他甚至在小跑起来！在人流涌动的食堂里！动作不算快，但那股沉默疾行的姿态，带着与整个喧闹悠闲的食堂氛围格格不入的冷硬和急切，异常扎眼。旁边端着热汤碗的学生被他的速度带得差点洒出汤汁，不满地抱怨了一句。陈锋视若无睹，身体灵活地从几个慢悠悠挪动的女生缝隙中挤过，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只留下一个快速消失在食堂门口侧廊道里的背影。
食堂喧嚣依旧。那挂在柱子上的显示屏画面己经切回了无聊的校园新闻。
王磊茫然地放下手里的鸡骨头，抹了把油乎乎的嘴，胖脸上写满了困惑和隐隐的担忧。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沾满了陈锋指印和油腻的廉价铝制勺子，还有小半碟没吃完、黏糊成一团、被冷水泡得发胀变形的白色米粒，孤零零地留在油腻的桌面上。而在那浑浊的米汤里，一枚硬币大小的、完全不起眼的黑色六边形小装置，像一个被遗忘的纽扣，静静地沉在盘底。镜头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