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大斌也没急着当场打开,只是拎着皮包,走到调度室屋檐下,寻了个背风的角落。
他这才背对着吕强,伸手拉开皮包的拉链。
里面露出来的是被几层厚厚的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
解开外面缠着的细麻绳,再一层层剥开牛皮纸,赫然是一沓沓用牛皮筋捆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崭新崭新的,还带着油墨的特殊香味。
粗略一看,厚厚的一大摞,怕是得有小一千块!
“这么多?!”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饶是撒大斌两世为人,此刻亲眼看到这笔在1980年堪称巨款的现金,心脏也不由得狠狠地“咚咚”跳了两下。
这年头,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西十块。
这一千块,顶得上一个壮劳力不吃不喝干两三年的了!
站在一旁的吕强,早就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探头朝着包裹里面瞅。
当他看清楚那厚厚一沓崭新的人民币时,顿时“嗷”的一声惊呼出来。
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宝贝:
“我的老天爷啊!大斌哥!这……这……这得有……得有小一千块钱了吧?!”
“我姐夫……我姐夫他这是……这是发了多大的财啊?!”
他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眨了眨,又凑近了些,几乎要把脸贴到那钱上去了。
撒大斌的嘴角,在旁人难以察觉的瞬间,微微向上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不多不少,正好九百块钱。
三根虎骨,一根三百。
“这是你姐夫跟我一起做买卖的部分本钱,先拿过来,预备着收山货用的。”
撒大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诌了一个理由,把钱重新用牛皮纸包好,塞进棉袄内兜,皮包还给吕强。
撒大斌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几句,算是打发了吕强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好奇心和疑问。
“以后往山下倒腾山货、药材啥的,少不得还要麻烦你这条路子。”
“放心,我跟你姐夫赚到钱了,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亏待不了你小子。”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吕强挠了挠后脑勺。
虽然觉得这“本钱”数目有点大得吓人,但既然撒大斌这么说了,他也不再多问。
只是那双眼睛,还是忍不住骨碌碌地瞟向撒大斌的怀里,充满了羡慕和敬畏。
他凑近撒大斌,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地问道:
“大斌哥,那两位记者,还有刚才那几个当兵的,你是咋认识的啊?”
“看着可真不一般!尤其是那几个当兵的,一个个精神头十足,是不是山后面的那个八一滑雪队的啊?”
撒大斌听他问及王硕和蔡明亮,还有李卫国他们,只是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嗯,都是我在山上打猎的时候,碰巧认识的朋友。”
吕强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呆愣,继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随即那难以置信又迅速转变成了深深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心里头翻江倒海一般:乖乖,这撒大斌……原来不是只靠着姐夫宋大川的关系啊!
他竟然还能认识京城报社、电视台的大记者,甚至还有八一滑雪队的军人!
这些可都是到了山下,局长亲自招待的人物!
想想当初第一次见面,自己还想着拿捏他一下,结果被他那个厉害媳妇一顿早饭就给哄得服服帖帖,改口叫了大哥,还毕恭毕敬地称呼赵红梅嫂子。
现在看来,这声“大哥”没叫错,这撒大斌是真人不露相,深藏不露啊!
以后的前途,怕是真的能超过姐夫宋大川!
吕强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恭敬起来。
撒大斌瞥了他一眼,看他那副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
他也不点破,话锋一转,问道:
“对了,吕强,你这趟上来开的是检修车吧?车上能不拉货?”
吕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
“能啊!大斌哥,我这检修车斗子大着呢,平时拉些铁轨、枕木、工具啥的,装货没问题!”
“你有啥东西要弄下山?”
撒大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那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把猪给你拉过来。”
说完,撒大斌便转身朝着林场食堂的方向走去。
来到食堂时,里面冷冷清清的,周军这会儿也刚起来。
正端着个大搪瓷碗,在食堂角落的桌子旁,呼哧呼哧地吃着昨晚剩下的杀猪菜,吃的满嘴流油。
大冷天的,热乎乎的酸菜白肉血肠汤,吃下去浑身都舒坦。
他看到撒大斌推门进来,端着饭碗的动作顿了一下,停下筷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太好意思的表情,嘿嘿笑了两声:
“大斌啊,我这……我起来晚了点,等我爬起来,就发现你们送小火车都走了。”
“我就寻思着过来吃点剩饭,热乎热乎。”
他又扒拉了两口肥肉片子,抬头问道:
“大斌,你看那剩下的那么多野猪,你打算咋弄啊?放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撒大斌笑了,走到他跟前:
“周哥,正要麻烦你呢。帮我个忙,把这几头野猪都弄到爬犁上。”
“刚才森铁的吕段长跟着检修车上来了,我让他顺道给我拉到山下卖了去。”
周军一听,放下碗筷,抹了把嘴:
“嗨,多大点事儿!应该的!”
两人说干就干,周军搭上手,撒大斌使出暗劲。
两人嘿咻嘿咻地把那死沉死沉的野猪一头头拖出来,再合力抬上食堂外面的大爬犁。
爬犁是滑雪队特意留下的,几根木头为拉着两记者临时做的,不值钱,也不值再拉回训练基地。
食堂里,还剩下昨晚开膛后分割开的大半扇野猪肉,以及一些肝肚心脏等杂碎。
往铁道边拉爬犁的半途中,撒大斌看着累得呼哧带喘的周军,笑着说道:
“麻烦你了,周哥。等这事儿完了,食堂里剩下的那大半扇野猪肉,咱俩分了。”
“你一半,我一半,都拿家去,给嫂子孩子们解解馋。”
周军本来拉着爬犁,累得脑门子首冒热汗,一听这话,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都亮了,嘿嘿笑道:
“大斌,你这太客气了!那敢情好!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脚下更有劲儿了,拉着爬犁呼呼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