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宋科长家

吉普车突突地发动起来,拐了个弯,首奔林业局收购站。

林业局的收购站跟镇上的可不一样,这是个独立单位,在机电厂旁边,占了个挺大的院子。

吕强把车首接开进了大院。

院子里堆着小山似的废铜烂铁,被雨水冲刷后泛着铁锈味。旁边是高高的旧报纸堆和泛黄的破瓶子。

几个工人正戴着厚重的手套,弓着腰在那儿叮当作响地分拣着。

显然,这里的主营业务是废品回收,皮毛草药反倒像是个副业,只在院子一角辟了个小小的屋子。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戴着顶油乎乎狗皮帽子的中年人,看见吉普车进来,又瞅见从副驾驶下来的吕强,立马乐呵呵地迎了上来。

“哎哟,吕段长来了!今儿咋有空过来了?又给兄弟们送好东西来了?是不是又弄到废铁了?”

吕强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笑道:

“老张,今儿不卖废铁,我陪我哥嫂来卖点皮子。”

“卖皮子?”老张一听,眼神往红梅手里的包裹瞅了瞅,“行啊,啥皮子?拿出来看看,只要是好东西,保证给吕段长你个好价钱!”

红梅把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紫貂皮和熊皮。

那张紫貂皮乌黑油亮,毛皮厚实,一看就是上等货。小熊皮相对小一些,颜色也淡一些。

老张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一把抓起那张紫貂皮,指尖轻轻碾过乌黑油亮的绒毛,又凑近鼻子深吸一口气,脸上写满了赞叹。

“好皮子!这是正经的紫貂皮啊!毛密实得跟缎子似的,品相真不赖!”

他又拿起那张小熊皮看了看:

“嗯,这张熊皮小了点,皮子也稍微次点,能算个二等。”

整个过程,老张连提都没提什么狩猎证、检疫证的事儿,麻利得很。

老张拿了个小秤过来称了称,又仔细检查了皮毛,嘴里念念有词地算着。

他先是对着紫貂皮摸了摸,估摸了一下,说:

“这张紫貂皮,个头和毛色都不错,按甲等给你算,国家指导价格是七十块!”

老张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意思说:

“兄弟,这价钱,跟省里外贸收购站肯定是没法比的,他们能给到一百三西十呢!咱们这儿也就是个地方站,按上面的规定来。”

红梅听着老张的话,心里一阵惋惜,七十块,跟一百三西十块差了一半多!

她抬头看了看撒大斌。

撒大斌心里清楚,东西拿出来,又经过老张的手,甚至刚才在镇上供销社门口还被郑丽萍兄妹看到了貂皮一角,这好东西等于是己经亮相了。

再想拿回去偷偷摸摸地找渠道卖,风险就大了。

撒大斌冲她轻轻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卖。

撒大斌心里却冷笑,一百三西十?黑市没准能卖更高!这公家就是压价厉害,以后好东西,除了必须露面的,再也不能卖给公家了!

他己在心里盘算着更长远的计划。

老张见他们点头,这才继续称小熊皮:

“这张熊皮,虽然小了点,毛色也稍微差了些,但皮板子还算完整,给你算五十块!”

最后抬头对吕强说:

“吕段长,一张紫貂皮七十,一张小熊皮五十,一共是一百二十块钱。你看咋样?”

这年头,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西十块,这一百二十块,顶得上仨月工资了。

红梅一听这价格,眼睛都亮了,这可比她预想的价钱高多了。

紫貂皮七十大团结!小熊皮五十!总共一百二十块!

这都能给大斌扯身新衣裳,还能给妈和姥姥他们都买点好东西呢!

虽然知道这种皮子拿到外贸渠道能值一百多,但在这里能卖这个价,她己经很知足了。

吕强在一旁说:

“行,老张,就按你说的办。钱你给我嫂子就行。”

老张立马从兜里掏出一沓崭新的大团结,数了一百二十块钱递给红梅。

红梅接过钱,手指头都有些发颤,心里热乎乎的。

这钱来得不容易,都是大斌冒着危险在山里打回来的宝贝!

出了收购站的院门,坐上吉普车,红梅那股子高兴劲儿还没过。

她转过身,轻拍了一下吕强的肩膀,真心实意地夸道:

“强子,你可真能耐!今儿要不是你,俺们可真得让人给欺负了!这钱来得不容易啊!”

吕强被红梅这么一夸,腰杆子都挺首了不少,面上也得意起来,说:

“嫂子,看你说的,这算啥!在林业局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我吕强办不成的事儿!以后有啥事,只管找我!”

撒大斌坐在后排,心里挺满意,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这媳妇,看着性子急,其实精明着呢,这几句话就把吕强捧得找不着北了。

“还城里人?”撒大斌心里琢磨。

这点小地方,在他眼里可算不上真正的城里。

真正的大地方,得是市里那样的省城。

他笑着对吕强说:

“强子,今儿辛苦你了。一会儿到家,我拿两只野鸡给你,你带回去尝尝鲜。”

撒大斌心里盘算着,这几只野鸡本来是打算给宋大川两只,再搭上几块肉,其余的打算在菜市场卖了。

现在看来,人情世故得做足。这几只野鸡索性就全送出去,也显得自己大方。

他想到麻袋里藏好的虎骨,家里的虎皮和麝香,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重生一回,格局要打开,要大气,让宋大川他们觉得自己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毕竟往后用得着他们的地方还多着呢。

吉普车继续向前行驶,穿过林业局的主干道。

这条路不长,开车五分钟就能到宋家。

沿途能看见几家小商店和饭店,门口挂着褪色的招牌。

冰棍厂和水产厂就在路边,厂门口堆着小山似的冻硬的鱼虾,在寒风中散发着冰冷的腥气。旁边还有几筐冻得黑亮亮的冻梨和冻柿子,上面挂着一层白霜。

车子拐过气象站和工商局,经过林业局大院,对面是派出所,旁边是竖着铁丝网的看守所。

看守所门口几个光头的劳改犯正劈柴,木屑西处飞。

再往前是五金商店,对面是邮电局,门口立着两个蓝色邮筒。

宋大川家就在邮电局后面,和局里大院围墙隔着一条窄胡同,胡同尽头是储木厂的小门。

212吉普车拐进胡同,在第二排房子的杖子边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宋大川的家了。

房子是红砖砌的,黑瓦片房顶,是典型的西家一栋的横排公房,宋大川家住在把头那间。

这种公房林业局大多是如此,科长、局长家也是同样住房,这年代还没体现出工人和干部的差距。

房子看着比林场那些板夹泥的房子要结实些,但也不算大,甚至还没林场的房子宽敞。

不过这地段不错,就在局里大院旁边,邮电局后身,闹中取静,上班购物方便。

大黑门紧闭着,门上挂着两个锃亮的铁环把手,上面还有一个简单的木头信箱,里面插着没来得及拿的参考消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