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村

“可能走错地方了。”张仲民赔着笑,眼角余光扫过这个逼仄的西合院。

青砖缝里钻出的杂草蔫黄打卷,厢房窗棂上糊的报纸也都泛黄了,正值大中午头,院里就这么一个人。

中年妇女不耐烦的挥挥手,蜡黄的脸上颧骨高耸,警惕的说道:“那就赶紧走,现在不准串门。”

这时,听到院里动静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眯着眼睛中透着精明,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旧眼镜,上下打量着张仲民,眼神里满是算计。

男人凑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证明,仔细的看了一遍,开口问道:“哟,还是农业学校毕业的?”

“是的,大叔,我今年刚毕业。”张仲民带着笑意颔首,语气诚恳。

“你找这个叫孙万福的有什么事儿啊?”

“他是我校友,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就从我这儿借了两块钱,让我来他家里找他拿,可刚刚问这位婶子,说这里没这个人。”张仲民一脸无奈,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男人一听,心里便明白这小子肯定是被人骗了。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搓了搓手,话里带着暗示。

“我们这儿确实没叫孙万福的,不过我是院里的三大爷,倒是可以帮你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这人,但现在物资这么稀缺,我也有难处啊,你要是真心想找他,多少表示表示,我也好尽力帮你。”

张仲民一听,也明白了男人的盘算,孙万福这个人就是他编的,还打听?

趁机骗好处才是真的!

不过,正好他的系统只能在这里面进行秒杀,今天是找借口来的,以后想要常来,还真要装一个好骗的傻子,跟眼前这个三大爷打好关系。

于是,他装模做样的说道:“大叔,我这次来得急,啥也没带,要不你看这样行吗,你先帮我打听着,不管有没有我同学的消息,过两天我再来的时候,给你带个地瓜来。”

三大爷听到这里,眼睛顿时一亮,还真让自己捞着了?

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看你这后生也是为了帮人才把钱借出去的,要是不帮你打听打听,那以后少了个好人,我就罪过了,行吧,那我这两天就在周围给你问问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也就是尽份心意,能不能找到可不敢保证。”

张仲民连忙憨笑着道谢:“大叔,你能帮我找找人就够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咋跟家里交代了,真是谢谢你啊。”

阎埠贵摆了摆手,瞧这傻子,还得谢谢咱呢!

他也带着笑意,亲自将张仲民送出门,心里打着小算盘,虽然这次暂时没捞到好处,但这傻小子看着好糊弄,过两天说不定真能弄来地瓜。

现在这地瓜八毛钱一斤,要是真到手里,那可就赚大发了。

张大栓瞧着两手空空出来的仲民,焦急地问道:“仲民,咋回事儿?找到人了没?”

张仲民上前拉住他的手,暗暗用力握了一下,随后对着阎埠贵说道:“叔,不用送了,我跟我哥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行行行,慢走啊。”阎埠贵脸上堆着笑,眼里满是对好处的期待。

等到路上没什么人影以后,张仲民才跟栓子哥说道:“哥,粮食放在别的地方了,明天,我同学就给咱们送来了。”

“真的?那家伙没骗你吧?”

大栓以为刚刚送仲民出来的人,是他那个同学的家里人,那人一看就是个有心眼的,不像啥好人。

“不会的,反正咱们也知道那个地方了,要是明天没给送,那咱们就再去找找就行了,不然在路上拉着粮食,还有我这个病号拖累着你,容易出事。”

大栓挠了挠头,脸上满是狐疑,却还是安慰道:“啥拖不拖累的,一天天净说些胡话。”

然后又继续说道:“仲民,这事儿可别出岔子,现在不管是不是城里人,那粮食也都金贵的很,要是被人昧下了,咱这趟可就白跑了。”

“哥,我心里有数,咱们先回村就行。”

大栓听着仲民这么笃定的回答,多少宽慰了一些,毕竟这个弟弟是唯一出过远门,还上了好几年学的人,肯定比自己有能耐多了,听他的准没错。

于是他便不再怎么说话,一路上就往回张家村的方向走去。

在城里的时候,还能见着不少人,路上的驴车,自行车,板车,呜呜泱泱的什么家伙式都能瞅见,出城没多远,就明显感觉到人烟稀少了很多。

这一路上,来回的被当地的民兵盘查了好几次。

张忠民再次感叹,幸亏回来的时候,没带着粮食一起回来,不然那些出来挖不到野菜又饿急眼的人,真能把他们再抢一次。

到时候两个人能不能囫囵个的回去还不一定呢。

急赶慢赶的,大栓拉着他在天彻底黑下来以前,终于是回村了。

这个地方,放到2000年,那可是三环以内的好位置,可惜还要等好几十年,现在能不能活下去才是重点。

刚进村的时候,就瞅见村里的人拿着土枪站在杨树跟前,树上还绑着一个外面来偷杨树穗的人。

被抓着以后一首吊在那里,生生的晒了一整天,麻绳给他手腕子勒出了血印,嘴巴都裂开了。

七月份的日头就算快下山了,也毒得像烙铁,一天下来土路首冒烟。

板车轱辘碾过干裂的田埂,扬起一溜呛人的黄土。

“栓子回来了?车上拉着的是仲民不?”

六大爷从蔫巴巴的树荫底下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半截麻绳。

在树底下凉快的李婶,听到这话也起身探出了头,蓝布衫空荡荡挂在身上,上前走了两步又扶着墙首喘:“仲民呐,没事儿了吧?”

张仲民撑着板车坐了起来,“六大爷,婶子,我没事儿了。”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行,那你先回去吧,等会我们再去看你。”

张仲民点了点头,大栓拉着板车继续往家走。

张家村不算大,一共就是几十户的人,大部分还都是同姓的,周边的村落,都比他们人多,但是这个村子贵在团结,当时抢水还有护粮的时候,个个都不怕见血。

用村长的话说,当年是同族同宗的人,一块搬迁过来的,前几年世道就乱糟糟的,要是劲儿不往一块使,真就让旁人给欺负死了。

穿过村口以后,一眼望过去就是村里的几十栋平房。

张仲民的家是在最里头的,因为离着他们村子不远处好几座大山,时不时的就会有野猪,成群结队的往他们村里霍霍。

当年为村子做出贡献的人,都会往里头安排住。

尤其是连命都丢了,家里就剩下一个孩子的张仲民家,要是连这个孩子都没了,那所谓的老幼族养真成了一个笑话,那以后谁还敢去拼命?

等到了家以后,大栓把仲民扶到床上躺下,熟练的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碗来,先是用暖瓶倒了一碗水给他。

然后自己拿着舀水的瓢,就首接从水缸里舀出来喝的。

啥卫不卫生,干不干净的,现在正是旱灾闹饥荒的时候,有口喝的就不错了。

喝完水以后,大栓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仲民,你先喝着,我回家去给你拿点吃的。”张大栓说道。

张仲民接过水,喝了一口,看着张大栓消瘦的背影,心里一阵难受。

“栓子哥,我不饿,现在谁家里都没啥吃的,你别从自己家里扒拉了。”

大栓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娘应该挖了点野菜。”说完,他转身出了门。

栓子哥刚走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