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袁隗摆了摆手。
“记住，我们袁家，要的不是一时的风光。”
“而是长久的安稳。”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们，便做那个耐心等待的渔翁。”
袁绍躬身领命，退出了书房。
看着袁绍离去的背影，袁隗眼神幽深。
何进，蹇硕，甚至那位“病愈”的陛下…
都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真正能笑到最后的，还得是他袁家。
…
嘉德殿。
汉灵帝刘宏，或者说，此刻扮演着汉灵帝的刘弘，正看着手中的一份密报。
密报的内容，是关于大将军何进的。
上面罗列了何进在诛杀十常侍后，一系列的“不轨”行为。
什么私自扩充卫队啦。
什么在朝堂上对同僚颐指气使啦。
甚至还有他府邸的规模，隐隐有僭越之嫌。
“混账！”
刘弘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龙颜大怒。
当然，这怒气，有七分是演的，三分倒是真的。
何进这家伙，确实有点飘了。
自己费尽心思除掉十常侍，可不是为了给他何进作嫁衣裳的。
“陛下息怒。”
一旁的蹇硕连忙跪伏于地。
他低垂着头，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
这密报，正是他暗中着人搜集的。
他早就看何进不顺眼了。
一个杀猪的屠户，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呸！
“息怒？朕如何息怒！”
刘弘指着密报，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何进！”
“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
蹇硕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是一副惶恐万分的模样。
“陛下，大将军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并无他意。”
“还请陛下明察。”
“哼，一时糊涂？”
刘弘冷笑。
“我看他是野心不小！”
“十常侍刚刚伏诛，他便如此行事，长此以往，这大汉的天下，究竟是姓刘，还是姓何？”
这话说得极重。
蹇硕心中狂喜。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立刻叩首道：
“陛下圣明！”
“何进倚仗外戚之势，手握兵权，确实不得不防。”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削其兵权，以防不测。”
刘弘瞥了他一眼。
削何进兵权？
说得轻巧。
何进现在可是京城内外兵马的实际掌控者。
想动他，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蹇硕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
“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刘弘故作沉吟。
蹇硕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连忙道：
“陛下，臣斗胆建议。”
“立刻传召并州牧董卓，还有河东太守丁原，领兵入京。”
“董卓、丁原皆是宿将，手下兵马彪悍。”
“有他们在，足以制衡何进。”
董卓？丁原？
刘弘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两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尤其是董卓，那可是头喂不饱的恶狼。
引狼入室，怕是后患无穷。
不过…眼下拿来制衡何进，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而且，蹇硕这提议，正中刘弘下怀。
他巴不得朝堂越乱越好。
水浑了，才好摸鱼嘛。
“嗯…”
刘弘沉吟片刻。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董卓、丁原远在边陲，调兵入京，非一日之功。”
“远水，怕是解不了近渴啊。”
蹇硕急忙道：
“陛下，何进虽然跋扈，但想必也不敢公然谋逆。”
“只要陛下圣旨一下，董卓、丁原挥师入京，何进必然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在此期间，陛下可令臣严密监视何进的一举一动。”
刘弘点了点头。
“也好。”
“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拟旨，命董卓、丁原，即刻率部进京，听候调遣。”
蹇硕心中大喜。
“臣，遵旨！”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御座上的“陛下”。
这位陛下，病好之后，似乎比以前更有决断了。
只是…
蹇硕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陛下，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刘弘的语气不容置疑。
“臣以为…陛下您，也需多加提防。”
蹇硕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
刘弘眯起了眼睛。
“提防朕？”
这狗奴才，难道看出了什么？
蹇硕连忙解释：
“陛下误会了。”
“臣是说…您身边的这位‘刘弘’。”
他特意加重了“刘弘”二字。
“臣担心，他与何进暗中勾结，沆瀣一气。”
“毕竟，他如今以陛下的身份行事，若是起了异心…”
后果不堪设想。
刘弘心中冷笑。
好你个蹇硕。
这是想一箭双雕啊。
既想除了何进，又想借机把自己这个“替身”也给控制住。
可惜啊，你打错算盘了。
表面上，刘弘却是不动声色。
“你多虑了。”
“朕自有分寸。”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从今日起，你便派人，暗中留意他的动静。”
“若有任何异常，即刻向朕禀报。”
蹇硕闻言，心中暗自得意。
“臣遵旨！”
在他看来，这位“陛下”终究还是信任自己的。
只要拿捏住了这个叫刘弘的替身，就不怕他翻出什么浪花来。
他却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刘弘精心编织的罗网。
…
夜。
刘弘的寝宫之内。
与白日的威严不同，此刻的刘弘，显得有些…随意。
袁绍站在下方，神色复杂。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病愈”的陛下，会以这种方式秘密召见自己。
没有仪仗，没有随从。
就好像，只是两个熟人之间的私下会面。
可对方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却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袁本初。”
刘弘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块巨石，压在袁绍心头。
“臣在。”
袁绍躬身。
“抬起头来。”
袁绍依言抬头，对上了刘弘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袁绍只觉得，自己在这位年轻的帝王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朕知道，你今日见过你叔父袁隗了。”
刘弘淡淡开口。
袁绍心中一惊。
陛下怎么会知道？
难道宫中，有袁家的眼线？
不对。
更像是，陛下在袁家，安插了眼线。
这个念头，让袁绍背脊有些发凉。
“是。”
他不敢隐瞒。
“你叔父，让你去挑拨何进和蹇硕的关系，对吗？”
刘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袁绍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位陛下，当真是什么都知道。
“臣…臣不敢欺瞒陛下。”
“叔父确实有此意。”
“呵呵。”
刘弘轻笑一声。
“袁隗老谋深算，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想让何进和蹇硕斗个你死我活，他袁家好坐收渔翁之利？”
袁绍不敢接话。
心中却是越发惊骇。
陛下不仅知道叔父的计划，连叔父的动机都猜得一清二楚。
这…这还是那个传闻中耽于酒色，不问朝政的汉灵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