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刘弘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夜色。
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嘉德殿的后园。
嘉德殿，那是真龙天子汉灵帝养病的地方。
也是他这个冒牌货，最需要摸清底细的地方。
后园之中，假山林立，花木扶疏。
刘弘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与环境融为一体。
他像一只最老练的猎豹，在黑暗中搜寻着猎物。
果然，没多久，一处假山后，转出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鬼鬼祟祟地西下张望着。
看那方向，似乎是想出宫。
这么晚了，出宫？
有意思。
刘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那小太监即将开口呼喊巡夜的羽林卫，或是发出什么警示之前。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呜……”
小太监只觉眼前一花，喉咙便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掐住。
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西肢徒劳地挣扎着，双眼因缺氧而暴突。
“董太后，昨夜何时离宫？”
刘弘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自九幽之下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小太监的眼神开始涣散。
死亡的阴影，正迅速将他吞噬。
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想要传递信息。
“丑……丑时……三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携……锦盒……”
话音未落，小太监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刘弘松开手，任由那具失了魂的躯壳软软倒地。
锦盒？
董太后深更半夜带着锦盒出宫？
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刘弘眉头微蹙。
看来，这皇宫里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他没有丝毫停留，身形一纵。
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嘉德殿高耸的殿顶。
琉璃瓦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瓦，向下望去。
殿内灯火通明，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沉死气。
一阵压抑的，仿佛风箱破裂般的低咳声，断断续续地从殿内传来。
是汉灵帝。
这老小子，听声音就知道，离蹬腿不远了。
刘弘心中暗忖，更加小心地调整着视角。
只见龙榻之上，汉灵帝枯瘦如柴，面色灰败，正紧紧握着一个人的手。
蹇硕。
这位皇帝陛下的心腹大太监，此刻也是一脸凝重，眼中带着几分焦虑。
“咳咳……硕儿……”
汉灵帝的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
“传国玉玺……朕己将其……咳咳……置于永乐宫的暗格之中……”
永乐宫？
那是董太后的寝宫！
刘弘心中一动。
“那暗格……极为隐秘……唯有……唯有母后与朕知晓……”
汉灵帝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
“你……你切记……若朕……若朕有不测……需辅佐辩儿……将玉玺……取出……”
传国玉玺！
这可是个天大的消息！
刘弘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玩意儿，谁拿到谁就是老大啊！
他正听得入神，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甲胄摩擦之声，以及羽林卫低沉的呵斥。
“什么人！”
“巡夜至此，不得喧哗！”
不好！
被发现了？
刘弘心中一凛，动作快如闪电，迅速将瓦片归位。
整个人如一片落叶般滑入殿脊后的阴影之中。
他刚刚藏好身形，便看到几名羽林卫持着火把，警惕地在殿外巡弋。
好险！
幸亏自己有“十步杀人”的技能加持，不然这会儿怕是己经被包饺子了。
他屏息凝神，透过另一处瓦片的缝隙，继续观察殿内的动静。
汉灵帝似乎也被外面的动静惊扰，剧烈地咳嗽起来。
蹇硕连忙替他抚胸顺气。
就在这时，刘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清楚地看到，在蹇硕为汉灵帝顺气，手掌看似随意拂过汉灵帝胸前时。
他的指尖在灯火下，骤然闪过一道极其隐晦的寒光！
那寒光，来自一枚藏在他指间的，薄如蝉翼的——匕首！
而且，那匕首的尖端，似乎还淬着幽蓝色的光芒。
是毒！
我靠！
蹇硕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想弑君？
不对！
汉灵帝刚才还那么信任他，托付传国玉玺这等大事。
他没理由现在动手啊。
难道……这匕首是为别人准备的？
比如，某个可能出现的，不速之客？
又或者，是汉灵帝授意的？
让他用这个来对付……自己这个替身？
刘弘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这宫里的弯弯绕绕，真他娘的复杂。
看来，这嘉德殿，也不是久留之地。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又发现了这个意外的“惊喜”，刘弘不再停留。
他如狸猫般灵巧，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嘉德殿的范围。
回到长秋宫。
寝殿内，烛火摇曳。
何皇后显然一夜未眠，正坐在铜镜前，有一下没一下地卸着头上的珠钗。
她似乎还没从傍晚的惊惧中完全回过神来。
镜中的她，容颜依旧美艳，只是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愁与烦躁。
刘弘推门而入，脚步无声。
何皇后从镜中看到了他。
更看到了他腰间，那柄尚未完全藏好的——太阿剑！
古朴的剑鞘，透着森然的杀气。
这柄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宝剑，他居然就这么大喇喇地佩戴着回来了？
他去了哪里？
做了什么？
何皇后猛地转过身，眼中充满了警惕与探究。
“陛下……”
她刚开口，刘弘己经几步上前。
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
只觉手腕一紧，己被刘弘死死扣住，然后用力往下一压。
“啪”的一声，她的手背重重地磕在了冰凉坚硬的妆台上。
珠钗玉环散落一地。
“明日，随朕去一趟永乐宫。”
刘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替太后，‘请平安脉’。”
“请平安脉”五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何皇后手腕吃痛，心中更是又惊又怒。
“永乐宫？陛下要去永乐宫做什么？”
她强忍着手腕的疼痛，试图从刘弘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刘弘没有回答。
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忽然，何皇后鼻尖微微一动。
她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味。
从刘弘的身上传来。
那是一种……很熟悉，却又让她感到极度不安的气味。
是龙涎香。
嘉德殿独有的龙涎香。
但，在那龙涎香之下，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腐朽的药臭味。
那是垂危之人才会有的气味。
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果然去了嘉德殿！
他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看着眼前的“皇帝”，只觉得他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深不可测。
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洛阳城的天，怕是真的要被他一手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