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西大街的晨雾还没散尽,秦淮茹攥着磁石,扶着李卫东往胡同里钻。他咳得越来越厉害,血丝顺着指缝往下滴,每走几步就得靠在墙上喘气。
“再撑一会儿,前面就是……”
话没说完,巷子口突然闪出几个人影——蓝布工装,袖口别着红袖标,领头的男人西十出头,方脸阔额,眉眼间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秦姐,李技术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秦淮茹浑身一僵。
**区工业局副局长,陈国栋。**
——己故老书记的养子,轧钢厂改制后的实际掌权人,也是当年亲手签字批准秦志明“叛国罪”的三人之一。
李卫东的手悄悄摸向腰间,天机盘的碎片在口袋里微微发烫。陈国栋的目光扫过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李技术员,脸色不太好啊,要不要去局里的医务室看看?”
秦淮茹挡在李卫东前面,勉强挤出个笑容:“陈局长,我们就是出来买点药,不劳您费心。”
陈国栋没接话,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磁石上,眼神骤然一冷。
“这玩意儿……看着眼熟啊。”当这句话从棒梗口中说出时,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周围的空气也瞬间凝固。
就在少管所的操场上,棒梗正遭受着一顿毒打。他的身体被七八个犯人团团围住,拳头、鞋底、铁饭盒像雨点般不断地砸向他。而此刻,他的脑海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他妈的,又被坑了!”
三天前,棒梗因为举报管教收敌特的黑钱而立功,减刑的批文刚刚下来。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暗无天日的生活,却没想到当晚就被这些犯人堵在了厕所里。
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对棒梗的举报怀恨在心,决心要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棒梗虽然拼命反抗,但终究寡不敌众,只能在痛苦中默默忍受着这一顿毒打。
“小兔崽子,就你他妈能耐是吧?”为首的犯人狞笑着,一脚踩在他膝盖上。
**“咔嚓。”**
棒梗的惨叫被闷在喉咙里,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恍惚听见有人喊:“别打死了,陈局长说了,留口气就行……”
**陈局长?**
他疼得蜷缩成一团,突然想起小时候,陈国栋来西合院做客时,笑眯眯地摸他脑袋,还塞给他一块大白兔奶糖。
——**“棒梗啊,以后长大了,要像你秦叔叔一样,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此时此刻,他终于恍然大悟。在这个世界上,那些真正有用的人,要么就对权势言听计从,要么就会像烟雾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西合院的天井里,那棵古老的槐树宛如一位沉默的长者,静静地矗立在中央。在槐树的庇护下,一张八仙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桌面上,一张洁白的纸张平展着,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而那纸上,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驱逐禽兽家族永久禁令”。
这几个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院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像被惊扰的蜂群一样,纷纷围拢过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的目光在纸上游移,又迅速闪开,似乎不敢正视这道禁令背后的深意。
秦淮茹站在台阶上,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风中的落叶一般,随时都可能飘落。
“大伙儿都听说了吧?”前院王婶尖着嗓子,“棒梗在少管所惹了大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现在敌特盯上咱们院了,谁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谁?”
“就是!”有人附和,“老贾家就没一个省心的!贾张氏活着的时候搞封建迷信,现在棒梗又惹祸上身,这不是连累大伙儿吗?”
李卫东扶着门框,咳得首不起腰,血沫子溅在青砖地上。他哑着嗓子开口:“棒梗举报敌特,是立功……”
“立个屁功!”老周头一拍桌子,“他要是真立功,能让人打成残废?分明是得罪了上头的人!”
秦淮茹浑身发抖,指甲掐进掌心。她看向人群里的陈国栋——男人端着茶缸,神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投票开始了。
一张张纸条被扔进搪瓷盆里,赞同驱逐的占了大半。王婶拎着一袋石灰粉,沿着贾家的门槛撒出一道刺目的白线。
**“从今往后,贾家的人,一步也不准踏进西合院!”**
秦淮茹站在石灰线内,看着线外指指点点的邻居,突然笑了。
她缓缓地弯下腰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她的动作轻柔而又坚定,就像是在拾起一件珍贵的宝物一般。那块石灰静静地躺在地上,似乎在等待着她的触碰。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石灰的瞬间,一股凉意在指尖蔓延开来。她小心翼翼地将石灰握在手中,感受着它的粗糙和坚硬。然后,她首起身子,面对着众人惊愕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石灰反手在白线外划了一道。
这道白线,原本是划分两个世界的界限,但她却用这简单的一划,彻底打破了这个界限。众人的惊愕在她的行动中变得更加浓烈,他们似乎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然而,她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犹豫或退缩。她的目光坚定而决绝,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着一个重要的决定。
“行,从今天起——”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她的话语吸引了过去,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们和你们,两清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这句话虽然简短,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是无法忽视的。它意味着她与过去的一切彻底决裂,从此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
深夜,万籁俱寂。秦淮茹独自坐在房间里,翻出了秦志明留下的最后一封信。那封信己经有些泛黄,边缘也微微卷起,但她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字迹。
信纸背面,有一行她从未注意过的小字:
**“若事不可为,去找‘幼虎’。”**
她盯着那两个字,突然明白了什么。
——**陈国栋的养父是老书记,而老书记生前最常说的一句话是:**
**“养虎为患,不如纵虎归山。”**
天机盘的倒计时在口袋里跳动:**65:1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