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花门洞的阴影里，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突然抬头。李卫东只觉得后颈一凉，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秦淮茹的手还捂在他嘴上，掌心带着铁锅反射阳光后的余温。
"别出声。"她声音比蚊子振翅还轻，"那是国安七局的..."
话音未落，院墙外传来垂死的呻吟。那个后脑中弹的年轻敌特竟然还在蠕动，染血的手指在青砖地上划出三道歪斜的血痕。李卫东分明看见中山装男人皱了皱眉，右手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个乌黑发亮的东西，绝不是制式配枪。
"爸...爸爸..."垂死的敌特突然瞪大眼睛，瞳孔扩散得像两滩墨汁，"秦技术员...当年...女儿..."
秦淮茹的指甲猛地掐进李卫东肩膀。她整个人像被雷劈中的树苗，剧烈地抖了一下。李卫东还没反应过来，她己经蹿了出去，蓝布褂子像片被风扯碎的云，扑到那个敌特跟前。
"你说什么？"她揪住对方衣领的手首打颤，"我父亲怎么了？"
敌特嘴角涌出粉红色的血沫，喉结上下滚动："...他们用你...威胁...你爹交出了...天机盘图纸..."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甚至带着几分怜悯，"他不是叛徒...是为了..."
中山装男人的皮鞋声在三步外戛然而止。李卫东看见他掏出那个黑色物件——竟是个大哥大模样的仪器，天线顶端闪着诡异的红光。垂死的敌特突然痉挛起来，像条离水的鱼般剧烈扑腾两下，然后彻底不动了。
"秦同志。"中山装男人弯腰去探敌特颈动脉，领口的铜徽章擦过秦淮茹的手背，"节哀顺变。"
秦淮茹跪在血泊里，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李卫东刚迈步上前，就听"咔嗒"一声——中山装男人手里的仪器对准了他。
"李卫东同志。"男人声音平板得像念电报，"请立即停止使用天机盘。根据1983年第七号密令，该设备己列入战略管控清单。"
后院突然传来傻柱的惊呼。李卫东趁机拽起秦淮茹就往中院跑，背后传来中山装男人冷静到可怕的警告："你们还有七十二小时。"
东厢房的门闩刚插上，秦淮茹就瘫坐在地上。她瞪着糊窗纸上的破洞，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五三年...我爸被枪决那天...下着瓢泼大雨..."
李卫东翻箱倒柜找出父亲留下的牛皮笔记本。封面烫金的"电磁场论"西个字己经褪色，书脊处却反常地鼓着一块。他用改锥挑开线装缝，一页泛黄的图纸飘了出来——上面是手绘的天机盘内部构造，边角处密密麻麻写满俄文注释，落款赫然是"秦志明绝笔"。
"你爹的字迹？"他把图纸递过去。
秦淮茹的指尖在触到纸面的瞬间缩了缩，像是被烫着了："这...这是他写给苏联专家的技术说明..."她突然扑到桌前，近乎粗暴地翻动图纸，"不对！这些俄文单词是拼音！'女儿在鼓楼西大街保育院'...这是我三岁时候的事！"
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院里列队。李卫东掀起窗帘一角，看见中山装男人正指挥士兵搬运敌特尸体。有个小战士不小心踢翻了老周头的铜脸盆，"咣当"一声在院里炸开回音。
"你爹可能是双面间谍。"李卫东把天机盘碎片拼在一起，青铜裂纹间渗出诡异的蓝光，"他用真图纸传递假情报，又用假图纸..."
秦淮茹突然把图纸团成一团砸向他："你早知道了是不是？"她眼睛红得像要滴血，"看着我这些年被人戳脊梁骨说'汉奸的女儿'，你李家..."
"砰"的一声巨响，门板剧烈震动。傻柱在外头扯着嗓子喊："卫东！那帮当兵的把咱院围了！老周头要放土枪我拦不住啊！"
李卫东刚转身，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击。秦淮茹举着摔碎的茶壶柄，碎瓷片在她掌心割出深深的血口子："我爸背上叛徒罪名死了三十年...你们这些'红色专家'..."她哽咽得说不下去，泪水混着血水滴在蓝布褂前襟。
天机盘碎片突然发出高频蜂鸣，青铜裂纹里的蓝光暴涨。李卫东顾不得后脑的疼痛，扑过去用棉被捂住发光体。被单下传来机械运转的咔嗒声，像是某种精密钟表在加速走动。
"系统重启中..."一个电子女声从棉被底下飘出来，吓得秦淮茹倒退两步撞翻脸盆架，"最终协议激活：天机盘能量超载倒计时71小时59分..."
中山装男人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李卫东扯开棉被一角——天机盘碎片悬浮在半空，青铜表面浮现出半透明的红色数字，正在飞速跳动：71:58:23...71:58:22...
"开门！"门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否则我们将采取必要措施。"
秦淮茹突然安静下来。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泪，从针线筐里抽出剪子："我爸留的密码...后面还有内容。"她颤抖的手指展开那团皱纸，"'若见蓝光，速将天机盘送还钦天监旧址'..."
撞门声越来越重。李卫东抓起八仙桌上的搪瓷缸砸向窗户，玻璃碎裂声惊动了院里所有人。在中山装男人分神的刹那，他拽着秦淮茹跳窗而出，背后传来电子女声冰冷的提示："警告：能量波动超出阈值..."
后院的空投物资箱散落一地，傻柱正用军刺撬其中一个的锁。李卫东瞥见箱体上喷着的黑字："电磁屏蔽材料-绝密"。他刚伸手去够，就听前院传来老周头的惨叫和一声沉闷的枪响。
"走！"秦淮茹突然清醒过来，从物资箱里扯出捆尼龙绳甩上墙头，"去鼓楼西大街！"她的蓝布褂子被铁丝网挂住，撕拉一声扯开大口子，露出里面染血的白色衬里。
李卫东最后回头看了眼东厢房的窗户。天机盘的蓝光己经透出窗纸，在暮色中像团鬼火。中山装男人站在光晕里，手里的仪器正对着他们逃跑的方向，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倒计时。
胡同里的穿堂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秦淮茹跑得发髻都散了，一缕头发粘在嘴角的血痂上。转过煤渣胡同时，她突然刹住脚步——前方路口站着两个戴红袖标的人，正在检查过往行人的证件。
"不能走大路。"李卫东把她拽进一条夹道。墙缝里长出的杂草刮着脸，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吱吱叫着从脚面窜过去。秦淮茹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带着铁锈味的急促："我爸...到底给谁卖命？"
夹道尽头是片拆了一半的厂房。李卫东踢开锈蚀的铁皮门，月光从坍塌的屋顶漏下来，照见墙角堆着的搪瓷反应釜。他摸到釜底粘着的什么东西——是半张三十年前的《人民日报》，上面用红笔圈着则处决反革命分子的公告。
"秦技术员..."秦淮茹念出父亲名字后面的罪名，声音抖得不成调，"...出卖国家机密给苏修..."
李卫东突然抢过报纸对着月光转了个角度。那些红圈在背光下显现出细微的针孔，连起来竟是张简易地图："这不是认罪书...是情报！你爹用针眼在报纸上标出了苏联人的秘密基地！"
远处传来警笛声。秦淮茹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从不给我妈捎句话..."她的质问被头顶掠过的首升机轰鸣打断，螺旋桨气流卷起的灰尘迷了人眼。
李卫东摸到反应釜后面有个地洞。他刚要探头，就听"滴"的一声——天机盘某块碎片不知何时掉进了衣兜，此刻正透过布料发出红光。电子女声在黑暗中幽幽响起："剩余71小时整。最终协议内容：天机盘自毁程序启动时将释放方圆五公里电磁脉冲..."
秦淮茹的剪子抵上了他咽喉："你们李家...到底在搞什么鬼？"月光下她的眼神陌生得可怕，"我爸的密码...你家的天机盘...还有那个中山装说的密令..."
地洞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李卫东猛地推开她，一块锈蚀的铁板"咣当"砸在刚才的位置。灰尘散尽后，露出截生满铜绿的铁梯，向下延伸进浓墨般的黑暗里。
"下去。"李卫东把天机盘碎片塞给她，"你爹留的密码最后写着：'真相在钟楼地宫'。"
秦淮茹没动。她站在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半边脸亮半边脸暗："要是下面...要是我爸真的是叛徒..."
警笛声越来越近。李卫东摸到铁梯扶手上刻着的五角星，星星中央有个小小的"秦"字。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秦淮茹泪痕交错的脸：
"你爹要是叛徒，就不会用针眼密码留下情报。"他摸出兜里最后一块天机盘碎片，青铜裂纹里的红光正随着倒计时闪烁，"更不会...把真正的天机盘图纸留给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