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庆海诧异地看了过去,“什么声音?”
“狗!”姜嫚一个激灵,上前挡住他好奇打量的目光,“是我养的狗!”
“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条大狗吧。”江庆海感叹。
“嗯嗯,是挺大的。”
姜嫚想笑又不敢笑,胡乱应了一句,忙往茅草屋跑。
木门打开又关上,隔绝外面打探的目光。
姜嫚回身一看,倒抽一口冷气。
“你在干什么?你身上还有伤呢?”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边,把一只腿卡在窗户上,脸色煞白的谢珩扶了下来。
一旁江秀秀用来放杂物的破柜子己经碎成了破木块。
谢珩眉头蹙起一道窘迫的弧度。
“抱歉,我,我想......出恭。”
茅草屋的木门正对外面栅栏,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那些人注意。
他昨天观察了,这处窗户正对着后山,小心一点不会被人看见。
可没想到那破柜子这么不结实,他刚踩上去,就噼里啪啦裂开了。
“哈哈......”姜嫚差点笑出声,对上他锐利的目光,好险将笑声收了回去。
“咳,出恭嘛,没什么的,你叫我就好了,下次别自己逞能了。”
她安慰的拍了拍他快要缩成一团的肩膀。
“这种事情,嗯......没什么的,不然,不然我给你找个夜壶放床底下?”
谢珩的脸色又开始不自然起来,闷闷的嗯了一声,后悔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早知道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面临如此尴尬的境地,他还不如在山里自生自灭算了。
“秀秀,有人找。”
江庆海在外面叫她。
姜嫚应了一声,从江秀秀的记忆里找出尿壶放在床下。
“那什么,你自便吧,我出去了。”
谢珩别扭的转过头,没吭声。
姜嫚憋着笑把门关上,从外面上了锁后,捂着嘴笑了好几声,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走了出去。
栅栏外站着一个微胖的圆脸妇人,看着有些熟悉,但江秀秀记忆里没有对应她的名字。
“哎呦秀秀!看你这模样标致的,十里八乡也找不出这么好看的姑娘。”
妇人自来熟的迎上来,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瞅瞅这身段,这模样,怪不得那小子非托我来说和。”
“什么说和?”
“说和就是......”
春花促狭地捂嘴笑了笑,推着她往茅草屋走。
“你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呢,外头人多,走,进屋,春花婶有好事跟你说。”
“等等婶子。”
姜嫚拦住她,干笑两声:“婶子你瞧见了,我家里还有事,改日......”
谢珩还在屋里呢,让她进去算怎么个事?
再说她又不认识她,也没什么好跟她说的。
她来这是做任务的,可不是跟乱七八糟的人闲聊的。
【宿主,谢珩的暗卫来了。】
暗卫?
姜嫚眼睛一亮,心道可算把你盼来了。
暗卫?
不,那不是暗卫。
那是来给她送金子的财神爷,是帮她攻略谢珩的催化剂!
“改日不如撞日,婶子,咱们去你家说吧。”她话音一转,笑眯眯挎上春花婶胳膊。
春花听出她本来想要拒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但只要她愿意听她说和,这事就有八成把握,连忙点头。
“好啊,去婶子家说,正好让你见个人,保准你念着嫂子的好。”
谢珩透过门缝目送姜嫚走远,闭眼深吸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从床底下拿出那只刻画着兰花的粗陶小夜壶。
小夜壶刷的很干净,没有一丝异味。
只要一想起这只夜壶曾经被某个人如何使用过,他的脸就红得发热。
但人有三急,这种事不是能用意志控制的。
他忍住羞耻解开衣带,飞快解决了问题。
然后闭着眼睛眼不见心不烦的,将夜壶往床底下塞去。
偏偏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鬼祟声音——
“殿下!”
谢珩手一抖,夜壶没放稳歪了一下,温热的液体顷刻间顺着手掌蔓延到了今早刚换的雪白中衣上。
江秀秀脑子不知怎么长的,外头的衣裳买的喇人的棉布,里面买的中衣买的却是上好的软绸。
这软绸虽比不上从前他在宫里穿过的贡品燕羽绫,却也是难得的珍品,穿在身上柔软舒适,还不会喇到他的伤口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中衣江秀秀只给他买了一件。
这件脏了,他要么穿被剪得乱七八糟的旧衣,要么就穿那件糙的能把伤口磨烂的棉布长衫。
“殿下?咦?没人吗?明明没看见殿下出去啊?”
眼看他那愚蠢的暗卫不知道自己刚才犯下了滔天大错,还在窗外嘀咕个不停,就是没有推窗看看的意思——
谢珩把夜壶往床底下一推,飞快抽了一条帕子擦干净手后,沉脸不悦道:“闭嘴,进来。”
“咦殿下你在啊?”
木窗嘎吱从外面推开,一道人影窜了进来,又飞快把木窗关上。
环顾西周,见谢珩黑着脸一身伤端坐在简陋的木床上后,牧野激动的扑通跪下,眼里含着热泪,膝行到他面前。
“殿下,呜呜,都怪属下贪吃被人用糖葫芦毒晕,害您被五皇子那个祸害害成这样,殿下您打我,您打死我吧!”
他抱着谢衡小腿咣咣一顿磕。
谢珩被他蠢得眉心首抽:“够了,站起来说话。”
“我不,殿下不罚我,我不起来!”
“那你就跪着吧,罚你一年不许吃点心。”
“别别别,我起来还不行嘛。”
牧野抹着眼泪爬起来,瞅见谢珩胸前隐隐透出纱布的血迹,嘴一瘪,差点又哭出来。
谢珩一个眼神横过去。
牧野赶紧把眼泪憋回去,谄媚道:“殿下别生气,属下来之前把五皇子勾搭左相夫人的事捅了出去。”
“他被陛下骂的狗血淋头,自顾不暇,暂时不会注意到咱们这边,属下这就带您回京城治伤。”
他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谢珩嘴角抽了抽。
左相是坚定的五皇子党,如此一来既能让谢堪陷于窝里斗的麻烦中,转移他的视线,又能分化谢堪与党派臣子的关系,实乃一举两得之法。
这事牧野办的虽糙,但不可否认,极有效。
可要让他赞扬这种事,他觉得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你......罢了,你去弋阳县里买一处隐蔽的小院,我要暂住一段时日。 ”
“您要住在这里?这怎么能行,咱们的人手都在京城,万一五皇子又使怀算计您怎么办?”
“回京城就没人算计了吗?”谢珩反问。
“可......”
“京城算计我的人更多。”
谢珩垂着眼睫自嘲一笑,语气里透着悲凉的深沉。
“父皇如今对我心有芥蒂,我被人追杀失踪的事想必己经传遍京城,只要他有心查,定能查出凶手。”
“可你看,沈贵妃荣宠不断,谢堪毫发无伤,他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历来天家都无情。
他有用处的时候,父皇对他爱护有加,不吝帮他建功铺路。
他被诊出绝嗣之症,没了用处,所有的偏爱立刻被收了回去,连母后也受他连累,进了冷宫。
牧野表情愤恨,却又无可奈何,吭哧半天问:“那,那您什么时候回京?”
“伤势好转之后。”
牧野松了口气。
不是被伤透了心永不回京就好。
“对了殿下,属下方才看着有一位姑娘进进出出,是她救了您吗?”
“是她。”谢珩道:“我答应她要报救命之恩,你去通汇钱庄支一两千两金子来。”
“一千两金子?!”牧野倒抽一口冷气,“她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一千两金子等同于十万两银子,对他们殿下来说虽然算不得多,但也不少了。
谢珩皱了皱眉,不乐意他这么说江秀秀,“不是她要,是我要给她,怎么,我这条命不值一千金吗?”
牧野立马改口:“殿下万金之躯,别说区区一千金,就是一万金、十万金也使得!”
谢珩满意了,眉目舒展开来,“行了,你走吧,别让她撞见你。”
“是。”
牧野掀开窗户要跳,谢珩想了想,又叫住他。
“等等,一千两金子太显眼,你先取来一百两,买个小院把那九百两藏起来,等我养好伤再把小院过给江秀秀。”
“哦,属下知道了。”
牧野表情郁闷。
这也太上心了吧,又是给一千金,又是给买院子的,皇后娘娘在殿下这都没享受过这等待遇。
可再郁闷,事情还是得办。
他支开窗户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飞快跳出去消失在茅草屋后的山林间。